HPV疫苗能否納入國家免疫規劃，還需衡量财政能力

文｜《财經》記者 辛穎

編輯｜王小

2022年8月30日晚，默沙東中國宣布，旗下九價HPV（人乳頭瘤病毒）疫苗獲得國家藥監局批準，将适用人群拓展至9歲—45歲女性。這款疫苗在2018年中國獲批上市時，适用人群為16歲—26歲女性。

中國市場已有二價、四價和九價三種HPV疫苗可選擇，以九價疫苗最為“一針難求”。此次其适用年齡範圍的進一步放寬，疫苗的可接種人群将進一步增加。

對産能問題，默沙東全球高級副總裁、中國總裁田安娜公開回應，默沙東将通過擴大全球産能、加大對中國市場供應等措施提升HPV疫苗可及性。早在2019年，默沙東就啟動計劃，擴增弗吉尼亞州埃爾克頓的工廠12萬平方英尺，以擴大HPV疫苗的産能。

在女性惡性腫瘤中，宮頸癌的發病率僅次于乳腺癌。99.7％的宮頸癌都源于HPV感染。2020年，中國宮頸癌新發病例達11萬例，死亡病例将近6萬例。

目前，已有兩款國産二價HPV疫苗上市，為各地政府采購的主要供應商。廣東、福建、濟南等多地免費為适齡在校女生接種HPV疫苗。

根據公開信息不完全統計，至少有五家中國企業在開發九價HPV疫苗，這些企業開發的疫苗正在進入或已進入到臨床三期研發階段。

未來，HPV疫苗能否納入國家免疫規劃，一位前藥監系統人士分析，“相比于目前國家免疫規劃中，大多幾元一支的疫苗，國産HPV疫苗的定價還是非常高的，能否納入免疫計劃還要衡量财政能力。”

一位在北京工作的媽媽想給在上海讀書的女兒預約接種，然而，找了很多醫院未果。

在友人的推薦下，加入了一個搶苗小程序，和一個疫苗信息社群之後，終于花高價搶到了一個民營醫院的九價疫苗接種機會。

23歲的上海大學生方麗（化名），也是加入了一個當地HPV疫苗微信群，有人不定期在群裡發布一些“搶苗”通知。由于在上海“搶苗”難度大，方麗還關注起周邊城市的信息。

2021年9月下旬，她看到了杭州市一家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搶苗”通知。當天，方麗通知四位朋友同時“搶苗”，最終隻有她一個人成功。

目前的宮頸癌疫苗種類分為二價、四價和九價疫苗。“價”表示疫苗可預防的病毒種類，二價疫苗覆蓋預防HPV16和HPV18型病毒感染，全球70％的宮頸癌和宮頸癌癌前病變與HPV16、HPV18型病毒有關。四價疫苗覆蓋預防6、11、16、18型HPV病毒，九價疫苗則在此基礎上又多覆蓋了五種亞型。

可見價數越高預防的病毒種類就越多。國内市場有三款二價疫苗，一款四價和一款九價，共四款可選。青春前期，即9歲到14歲是HPV疫苗的最佳接種年齡。

在中國，“84％的宮頸癌是由HPV16、HPV18引起的。”北京大學人民醫院婦産科主任醫師魏麗惠分析，二價疫苗基本就可以滿足國人需求。而九價疫苗，能将對宮頸癌預防率提升到90％。

“目前成人接種仍是主要市場。”上述生物醫藥行業人士分析，一二線城市、沿海城市選擇進口疫苗的人更多。

二價、四價疫苗現在并不缺貨，九價疫苗才是一針難求。很多人存着一勞永逸的心思，既然要打，就打覆蓋最全的。

因香港較早批準九價疫苗上市，從内地去香港打HPV疫苗的人一直絡繹不絕。一度疫苗價格被炒到一萬港元，還要綁定體檢套餐銷售，依然供不應求。

方麗在社區醫院接種的九價疫苗，三針總共3978元。而同款疫苗，在上海一家民營醫院三針需要7780元，價格高近兩倍。

據中商産業研究院發布的《中國宮頸癌疫苗市場前景及投資機會研究報告》（下稱《宮頸癌疫苗市場研究報告》）顯示，目前國内二價疫苗的滲透率為0.26%，四價疫苗為0.6%，九價疫苗為0.65%，市場仍有很大的增長空間。

據統計，80%以上女性一生至少感染過1次HPV病毒。

“現在預約九價，大概五年内可以接種。”上海一家社區服務中心在答複一位咨詢者時說。

廣東省HPV疫苗免費接種将是一個大單，最終選擇了國産二價疫苗。

此前廈門市在2020年也是由财政出資，采購了國産HPV疫苗提供免費接種，适用範圍是學籍在廈門市的13歲至14.5歲的女性學生。

《财經》記者了解到，在此前的政府采購中，國産二價疫苗并未大幅降價。

未來政府買單的情況會越來越多。日前，國家衛健委表示，推動試點先行鼓勵有條件的地區積極采用多種籌資模式逐步開展HPV疫苗免費接種。

國内市場上，有默沙東手握的九價、四價疫苗，葛蘭素史克、萬泰生物、沃森生物的二價疫苗。

根據萬泰生物披露的信息，自2020年5月疫苗在國内獲批上市後，批簽發總量達到246萬支，占國内約16%的市場。

“2021年國産HPV疫苗的市場占有率增加到約38%。”上述生物醫藥行業人士介紹。

隻有二價疫苗的葛蘭素史克，受到較大沖擊。根據天風證券數據，2019年葛蘭素史克的二價疫苗批簽發量為200.75萬支，此時已經受四價、九價疫苗進入中國而減少。

到2020年，國産疫苗上市後，葛蘭素史克的二價疫苗銷量下滑66%，全年批簽發量隻有69萬支。同時，國産疫苗的定價也更加親民，為329元/支，9-14歲女性隻需接種2針，15-45歲女性接種3針，接種總花費在650-1000元不等，而葛蘭素史克的二價HPV疫苗單支接近600元。

葛蘭素史克在2019年也開啟了與政府的合作項目。鄂爾多斯市啟動的13歲—18歲女性HPV疫苗三年免費接種的計劃，采購的是葛蘭素史克的二價疫苗。

鄂爾多斯衛健部門人士告訴《财經》記者，該項目從2020年8月進行試點，在2021年4月全市鋪開，計劃每年覆蓋近五萬人，目标人群中已有40%完成第一針的接種。

“當時采購的時候國産疫苗還沒有上市，而且這是一個扶貧項目，疫苗的采購價比現在國産的還要低。”上述鄂爾多斯衛健人士說。

擁有四價和九價兩款HPV疫苗的默沙東，尚未有可查詢到的此類政府項目，其相關負責人表示，“對此尚未有信息可供對外分享”。

國産HPV疫苗的競争已啟動。2022年3月，沃森生物的二價HPV疫苗，免疫接種适用人群為9歲到30歲女性。

《宮頸癌疫苗市場研究報告》顯示，結合産品在國内市場的中标價格以及批簽發量粗略估算，2020年中國HPV市場需求規模在118億元左右，其中九價疫苗和市場需求規模在63億元左右，占比53%；四價疫苗在46億元左右，占比約為39%。

各方都在積極擴大産能。萬泰生物2021年7月公告，新增西林瓶産線1000萬産能，二價HPV疫苗的總産能達到3000萬支/年；後來者沃森生物與其旗鼓相當，公開介紹建成了産能達3000萬劑的二價HPV疫苗的生産基地。默沙東早在2019年開始擴建美國生産工廠，預計到2023年，将有望增加供應量以滿足美國及全球需求。

國内有十餘家企業正在開展HPV疫苗的研究，不隻是九價，還包括十一價、十四價等多個品種，其中十餘個産品已經進入三期臨床試驗。

參與萬泰生物HPV疫苗研發的廈門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副院長張軍對《财經》記者分析，國産HPV疫苗預計尚有三年左右的供不應求時期，其後供給将超過需求，很可能進入國家免疫規劃時代，價格大幅回落。

根據前瞻經濟學人2021年統計，自HPV疫苗在國内上市以來，累積接種人次在974萬人左右。每年還有大量女孩兒加入适齡人群，2020年公安系統登記的新生女孩兒就有474.5萬人。

“兒童疫苗接種的逐漸擴大，成年人接種的存量逐漸消化。”上述生物醫藥行業人士分析，進口疫苗的市場優勢可能會在三至五年後被颠覆。

國産疫苗想要獲得市場優勢，“首先要保證産品質量不劣于進口疫苗。”張軍認為，上市較早的企業會有先發優勢，更重要的是看誰能控制好成本，在低價情況下保持較高的産品競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