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個長相酷似阿裡巴巴集團創始人馬雲的小男孩嗎？

（圖片來源于冰點周刊微信公衆号）

今年10月，有媒體聯系他遠在江西省永豐縣石馬鎮的父親範家發，稱“小馬雲”已在學校消失了快兩個學期。社交平台上的視頻定位顯示，今年9月以來，他在山東、廣東等地，佯裝着“放學之後”吃吃喝喝。

範家發已經10個月沒見到兒子了。2017年秋天，範家發讓河北的“老闆”劉長江帶走了小兒子範小勤。當時，他已是衆人皆知的網紅“小馬雲”。在離家1500公裡的石家莊，“小馬雲”來到一所學校重讀一年級。“範小勤”的名字随即從石馬鎮小學生的注冊學籍中消失。每年，“小馬雲”隻有一周多時間回到家人身邊，變回“範小勤”。

有外人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答：“小馬雲啊。”

綜藝節目裡，主持人蹲下來摟住他調侃“第一次抱着馬雲啊。”他茫然地用濃重的方言語調說：“我叫範小勤啊。”主持人反問“飯得急？”台下一片笑聲。

一台“阿裡巴巴太子爺的生日晚會”在視頻裡播放。這是“小馬雲”第一次過生日，但日子定在5月20日，比他的實際生日晚了近一個月。

圖左二層小樓是範小勤的家。（圖片來源于冰點周刊微信公衆号）

“小馬雲”對範小勤本人及其家庭，究竟産生了怎樣的影響，或許很難一句話講明白。但我們的确看到，那個名叫“範小勤”的孩子，和他被淡忘的真實姓名一樣，被淡忘了。甚至在“小馬雲”上學的小學向媒體提供的一份情況說明裡，範小勤的名字不時變成了“範小琴”。從9歲到12歲，一個孩子最需要的是良好的教育、完整的家庭生活。在這段時間裡，他需要具備更強的認識分辨能力，擁有更強的自我意識和更好的情感發展。但一個以圍觀者的價值觀為基礎構造出來的網紅世界，能給他提供多少成長所需的精神營養和心理營養？

事實上，創造“小馬雲”的人們并不盡興。“小馬雲”很快成了“小馬總”。劉長江将自己定義為範小勤的“天使投資人”。他計劃把“小馬總”打造成一個像阿裡巴巴那樣的品牌。那家由他創設的小馬雲（北京）商貿有限公司于今年6月發生股權變更。劉長江等退出自然人股東，法定代表人、執行董事和總經理均由劉長江變為範家發，範小勤新增為自然人股東。

如果有一天，“小馬雲”被流量抛棄，範小勤又會是誰呢？這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一種情況。在追逐流量的短視頻平台，被遺忘是帶着必然性的常态。當被遺忘發生在一名未成年網紅身上，筆者不禁要問，他能承受其中的代價嗎？到那時，一個自我身份認同尚且模糊不清的人，一個過早接受成年人世界品評的“孩子”，如何獨立地、不卑不亢地面對人生？特别是，他已經習慣了粉絲們的嬌寵，習慣了成人社交場景中的燈紅酒綠和誇贊恭維。

範小勤在石家莊就讀的學校。（圖片來源于冰點周刊微信公衆号）

所以，與其到了那個時候才反思今天的所作所為，不如當下就保持一種理性的批判精神。“小馬雲”不過是一個12歲的孩子。不是筆者刻意去否定“培養小馬總”過程中的各種“創造”（劉長江将之視為理想主義式的創造），但的确，“小馬總”的誕生是以範小勤的虛化為代價的。即使他拍了3部電影，上過《星光大道》《我們的寶貝》，參加過各種走秀和私人晚宴，甚至在抖音商品櫥窗裡售賣過“小馬總奶香味核桃”和“小馬總芝麻夾心海苔”，可誰能說這些不是來自别人的設計？

一個貧困家庭中的“小不點”，一個殘障父母費盡心力養大的山村孩子，在向公衆無死角地“展示了”自己的私隐生活後，卻遭遇輕視、嘲弄以及忘卻。這是多麼讓人痛心、難堪和遺憾的事。

所以，今天被忘卻的不應是範小勤，反倒應當是“小馬雲”。這個被流量怪獸綁架的網紅形象，除了給觀衆帶來戲谑、娛樂知名公衆人物的機會，還有什麼意義？答案恐怕是乏善可陳。期望範小勤的家人以及對範小勤負有兜底監護人責任的有關部門，及早負起責任，協力呵護好他的人生。對任何一個孩子來說，未來都不容錯過。

廣州日報評論員 楊博

廣州日報全媒體編輯 譚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