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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議

争議長在楊振身上，擦都擦不掉。

視頻号直播間裡，罵他“娘娘腔”的聲音就沒有停下過。兩個月前，中央戲劇學院畢業的演員楊振決定做一名視頻博主。隻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制作的第一個視頻就招緻了很多置疑，甚至是謾罵。

起因不過是一杯紅糖姜茶。

從演員轉型到短視頻的楊振，用視頻記錄自己的日常生活，每天早上喝一杯紅糖姜茶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習慣養成起因也稀松平常：自己過去演戲總是不太注意規律的吃飯，所以落下了胃疼的病根，看過老中醫後，除了常規的治療，醫生建議經常喝姜茶養胃。或許是因為這一習慣已嵌入生活太久，以至于當第一次被人議論時，楊振吃了一驚。

那時他才知道，在中文互聯網上，這樣的行為，在其他人眼中，是不正常的，尤其是他在視頻中分享化妝、護膚知識，更不用說。“看不慣”“這哪像個大男人”這樣的聲音開始湧入他的直播間和視頻留言區。

“從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别人會覺得我的這種行為是奇怪的。”

不過在驚訝瞬息過後，好事者并沒有給35歲的楊振帶來多大的沖擊和刺痛，某種程度上，他對這一切早就有心理準備。“做網紅，就不要怕别人讨論，怕的是沒有人讨論。”對話當天，楊振這樣告訴衆面（ID：ZhongMian_ZM）。

别人嘴裡能說的、腦子裡能想的，楊振早就想到過——催婚，35歲了還在北京瞎折騰，一個男生卻活的比女生還精緻，護膚、化妝、打扮，柔柔媚媚的樣子，凡是屬于大衆對女性的刻闆印象，在他身上是一樣沒落下。

事實上，最初選擇“生活分享”這個賽道；關于自己女性化的生活方式要不要密集曝光在鏡頭面前，他也猶豫過，是否要在視頻裡掩蓋一下，但朋友鼓勵他呈現最真實的自己，有争議總比一灘死水強。

楊振最終決定在直播間裡“做自己”，定下了“35歲單身獨居男生日記”的風格調性。在短視頻裡，他分享自己的買房經驗、獨居心得、保養秘籍、失業感想...

拍攝短視頻20天，“楊振獨居日記”視頻号播放量破1000萬，楊振的“跨界之路”算是有了點小起色。

在被問及，為何會快速脫穎而出時，楊振告訴衆面（ID：ZhongMian_ZM），自己身上本來就有許多能與年輕人産生共鳴的地方。

一邊是熱熱鬧鬧的輿論讨論，另一邊則是紅紅火火的單身經濟，年輕人正處于獨居時代，抓住情緒鉚點，在内容創作領域占有一席之地也就不足為怪。

從影視寒冬到紅紅火火的短視頻創業，楊振不過是大潮中的個體，從演員，“下場”來做在别人眼中不再那麼鮮亮的視頻博主。楊振的選擇，不得不說，是一種帶有“争議”的必然，卻又是一種順勢和自然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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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與選擇

35歲的楊振已經是第二次失業了。

第一次是在2019年。

那時他從中央戲劇學院畢業已經接近十年，事業總算有了一些起色，從剛畢業時跟組，到演上有名有姓的角色，到獲得“小柯劇場”的駐場資格，收入也穩定下來，沒有背景的楊振在北京這個“演藝天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他看來，自己抓上了資本湧入演藝行業的小尾巴，好時候甚至也能拿上5、6位數的片酬，不過，這麼抓着抓着，就遇上了影視寒冬，先是劇場不開了，再就是電視劇也接二連三地停擺。

作為一名演員，他沒有戲拍了。

于是在2020年，他開始轉行做娛樂主播。然而這一份工作還沒有做多久，楊振就感到嚴重不适應。最大的不适來自調解直播間粉絲和打榜“大哥”之間的矛盾，由于娛樂主播的收入主要倚賴打賞，雖然楊振有各種才藝傍身，但更多還是依靠人情往來。昨天的“榜一大哥”跟今天的“榜一大哥”吵起來是經常的事。

“我的直播間就像是我的家，我必須要安撫好大家的情緒。”最開始楊振還能處理好直播間裡發生的大小沖突，但時間一長，楊振感覺自己就像“被關進了小黑屋”，接收的全都是“負能量”。

▲圖：視頻對話中的楊振（ 拍攝 弦月影像工作室）

“維穩”直播間之外，楊振漸漸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割韭菜”。有次直播間裡跟他關系很好的小女孩一下給他充了1000塊，平台抽成之後，他拿到了500塊，事後他才了解到，小女孩的月薪隻有3000元左右。知道了這個情況，楊振包了一個“520”紅包，給小女孩把錢打了回去。

這份“将心比心”或許跟楊振十多年來的北漂經曆不無關系。

18歲來到北京求學，一下車就感覺這裡“很破”，當時的校區在郊區，公交車上燒的煤爐給楊振留下了深刻印象。“沖動”之下，他2015年在北京購入了人生中的第一處房産，也是因為太長時間的租房生活和太多次的搬家，讓他最終下定決心擁有屬于自己的空間，“本來住的好好的，房東一聲‘兒子要結婚’，或者‘要賣房子’，你就得毫無準備搬出來，這樣反複許多次，我才下定決心要找個屬于自己的地方。”花150萬買下來的房子從理财上來講有點失敗，但卻給楊振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安全感。

就這樣，楊振在北京定居下來。現在，年過三十，他必須考慮自己的将來到底往哪裡走，必須考慮哪條路能走的長遠，也是考慮到這一點，他最終決心從娛樂主播這個賽道離開。

“愛折騰”的楊振又失業了。在這樣的背景下，視頻博主“再創業”之路順勢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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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紅也是紅

“獨居生活”的定位找準了，楊振的小火來的有點容易，不過兩個月，視頻浏覽量就破了2000萬。

看到楊振拍攝發布的視頻數量不多，但每一個數據都很不錯，開始有人來尋求“成功”秘訣。楊振直言不諱，獨居、女性化的生活方式、演員下沉等标簽，本身就帶有諸多争議，在這之外，他還談到了“堅持”。

很多慕名而來的人在取完經後，嘗試了一兩次，效果不理想就放棄了，“這怎麼能成功呢？”他表示。

▲圖：短視頻中的楊振

像最開始那樣，與流量一起到來的，還有“不絕于耳”的罵聲。楊振沒有去删除這些評論。面對争議，他帶着幾分理智和勇敢。

在他看來，“黑紅也是紅”，被人罵不能說是一件好事，但也很難說是一件壞事，“罵”，也代表一種關注。平時翻看評時，楊振注意到，反而是那些“罵人”的觀衆對自己投入更多，甚至有粉絲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截了很多圖跟他争論，“算一算，他要那麼費勁把關鍵部分截圖，至少看了三遍以上了”。

負面評價總是來的醒目一些，但楊振并不在意。做視頻的日子裡，楊振結識了很多朋友，建立了自己的粉絲群，每天在群裡面分享化妝和穿搭，也讓楊振忙的不亦樂乎。

在互聯網上，楊振“看見”了世界的參差多态，但他照舊做着最真實的自我，化妝、做飯，插花、擺茶，在争議中守護住自己的“化妝權”。

他選擇無視關于“紅糖姜茶”的一切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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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掉争議，擁抱自由

楊振面對争議的坦然，源于寬松而和睦的成長環境給他帶來的松弛。

他出生在東北一個不大的地級市。初中時，數學、物理、化學這些科目開始變得很差，甚至到了聽不懂的地步，相應的，音樂和語文成績卻一直不錯，面對這樣的情況，楊振的父母沒有像其他家長一樣逼着他把數理化搞好，而是鼓勵他去發展自己的愛好，這樣的做法在當時那個東北縣城并不多見。

父母的鼓勵和支持讓楊振得以最大程度保留自己的個性。從小到大，從彈琴到跳舞，在那個并不富裕的年代，父母總是盡可能滿足自己的愛好。高中時，他突然提出自己“喜歡表演”，“以後要當演員”，這樣的“宣言”在别的家長看來幾乎像是危險信号，而楊振卻得到了父母的肯定。他們在确認了楊振的決心之後，馬上幫着一起考慮為了實現這個夢想，下一步要做的努力是什麼。在一家人的幫助之下，楊振順利考到北京中央戲劇學院。

“家人不僅在精神上不會幹涉我的選擇，在經濟問題上，也會即時給予支持。2015年決定在北京買房時，還是家人一起付的首付。”

▲圖：與衆面對話中的楊振（拍攝 弦月影像工作室）

父母當初的尊重成就了楊振的表演夢。疫情之前，楊振接到過一部自己很喜歡的戲。在那部戲裡，他扮演一個有點“娘娘”的，同時十分仗義的男生，原本劇本裡，由于有跟女二的感情戲，所以角色很吃重。那是演戲以來楊振遇到過的印象最深的角色，“跟我自己有點像，又很出彩。”不過遺憾的是，這部劇最終被删減了很多，到最後上映，自己的角色從個性十足變成了有點像“工具人”。

跟演戲去體驗不同的人生這種興奮不同，楊振在做視頻博主時能感受到更多的自由。

如果說在戲裡他表演的是一些角色，在他自己自導自演、自拍自剪的這部“楊振獨居日記”大型電視連續劇裡，他能夠好好做一把自己。

勇氣和理智帶給他新的活力。網友們的質疑反而刺激了他的表達欲，成為他新的選題，在視頻裡，他一邊不緊不慢地化妝、護膚，一邊挨個講自己關于“隻活一次的人生，自己爽最重要”“35歲一直單身獨居會覺得孤單嗎”“35歲失業北漂男演員如何重新創業”這樣直擊痛點的問題。

在短視頻的世界裡，楊振是那個愛喝紅糖姜茶、愛化妝，把一個人的日子過的很好的35歲男網紅。“不管有多少質疑的聲音，也沒辦法傷害到我。”他表示。

作者｜熊毅韌

編輯｜胡展嘉

運營｜陳佳慧

場地｜松月間茶舍

拍攝｜弦月影像工作室

出品｜衆面（ID：ZhongMian_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