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賴曉偉

那一年語文高考，我挑戰權威，結果落榜了。

1991年，語文高考作文題二選一，考的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或“近墨者未必黑，近朱者未必赤”。

結果我逆大流而上，毫不猶豫地選了“近墨者未必黑，近朱者未必赤”作為論點，引用“荷出淤泥而不染”作為論據進行論述。這就是挑戰千古名言，挑戰權威的代價。

但是，機遇又向我打開了另一道門。我很榮幸成了一名“名震全國”的紅學磚家。注：此“磚”非彼“專”，是磚頭的“磚”。

巧得很，今年語文高考考的正是《紅樓夢》方面的題材，我興奮了一陣子，以為這下可以範進中舉了吧。但是我看了看眼前這道高考作文題，頓時傻了眼。我知道又落榜了，因為我完全看不懂出題者所雲，所以無從下手，交了白卷，得了零分。

後來有讀者解釋說，這道題實際上考的并不是《紅樓夢》，而重點在于後面的那一句話：“衆人給匾額題名，或直接移用，或借鑒化用，或根據情境獨創，産生了不同的藝術效果。”由此引申出該作文的立意：“照搬，到借鑒，再到創新”。

我谔然了。或許連出題者本人都沒有看懂曹雪芹那高妙的筆法。出題者未必真的懂《紅樓夢》這段文字的真正内涵。

我們先來看看書中衆人給亭子題名之前的一段小插曲。請見《紅樓夢》第十七回，按書雲：

……（賈政）說畢，命賈珍在前引導，自己扶了寶玉，逶迤進入山口。擡頭忽見山上有鏡面白石一塊，正是迎面留題處。賈政回頭笑道：“諸公請看，此處題以何名方妙？”衆人聽說，也有說該題“疊翠”二字，也有說該題“錦嶂”的，又有說“賽香爐”的，又有說“小終南”的，種種名色，不止幾十個。原來，衆客心中早知賈政要試寶玉的功業進益何如，隻将些俗套來敷衍。

所以這幾個清客不過是為了配合賈政“套”賈寶玉的學問而信口胡謅的。然後才有了後面亭子的“翼然”“瀉”“瀉玉”“沁芳”等名字。不知又何來的“照搬”“借鑒”“創新”？

甚至，曹雪芹用了一種極其高超的筆法，那就是障眼大法，在看似一片胡謅中，卻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們真相：“沁芳亭”其實是摹仿歐陽修《醉翁亭記》的意境而建的。“翼然”“瀉玉”等名，才是它真正的本名。所謂的“沁芳”二字，不過是用來轉移他人的視線罷了。

這是因為大觀園，其實就是号稱“萬園之園”的圓明園！《紅樓夢》矛頭直指當時的清廷，但是曹雪芹不能把某些事說得太明白，以避免激惱清廷！

其實，圓明園裡的景點都是有來曆的，或仿照天下名景、或仿照文學名著中的意境、或取材于神話典故而建。這便是大觀園為什麼“天上人間諸景備”的真正原因！

比如說，圓明園裡的武陵春色，摹仿《桃花源記》中的意境而建。圓明園裡的杏花春館，摹仿杜牧《清明》中的意境而建。其詩雲：“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圓明園裡的濂溪樂處，摹仿周敦頤《愛蓮說》中的意境而建。圓明園裡的上下天光，則摹仿範仲淹《嶽陽樓記》中的意境而建。等等。

所以接下來我們便在第十七回的下文，豁然發現了“武陵源”和“秦人舊舍”等字眼。甚至還有“杏花村”字眼！

實際上“杏花村”三字，直指乾隆朝的“杏花春館”。“杏花春館”在雍正年間就叫“杏花村”，可謂一字不差，昭然若揭！曹雪芹在一片“胡謅”中，大打擦邊球，告訴了我們大觀園裡的真相，而這些清廷也拿他沒辦法。

所以，所謂的“照搬”“借鑒”“創新”不過是出題者的一廂情願罷了。這僅僅是他對《紅樓夢》的個人理解，但不能強行要求學生也要順着他的“聖意”，為了能夠在高考中得個高分而瞎編亂造，胡扯一通。

竊以為，高考作文題考的是學生的文筆，而不是讓學生去猜出題者的心思。出題者本應用通俗易懂的文字說明自己的命題，而不是把學子誘導入《紅樓夢》片段，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據說，現在有不少猜中了高考命題而沾沾自喜的學子和老師。原來，在這些人的眼中，高考竟是為了猜題！所以不知這次高考紅樓夢過後，又要篩選出多少瞎編亂造、揣摩“聖意”、應制文的奴隸！

也難怪現在一些文學院的教授、博士導，乃至紅學大師目不識丁，竟全然不顧《紅樓夢》中出現的賓天、外戚、銀庫等字眼，不顧賈府實際上是皇家，曹雪芹是皇家子孫這一客觀事實，而是在公衆場合甚至央視上不懂裝懂，肆意歪解和踐踏《紅樓夢》。

這些胡扯家們至今不敢挑戰胡适的新紅學，不敢挑戰所謂的“權威”，大概是被擁有36頂博士帽的胡适給吓到了。以周汝昌等為代表的曹學家更是直接跳出《紅樓夢》文本，睜眼說瞎話，硬是将大清皇家歪解成江甯織造曹寅家

難道這就是你們通過高考篩選出來的瞎編亂造、應制文的天才？

更多前沿紅學的研究，詳見《賴曉偉重評石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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