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唐詩分類品賞》乃詩詞鑒賞名家李元洛先生所著。他以現代人的立場、觀點與眼光，選取與蘅塘退士《唐詩三百首》無一相同之唐詩337首，分成自然、社會、人生、藝術四大篇章，下設28個小類，有名家名篇，非名家佳作，也有不少未進入過古今任何選本之遺珠。是新選與新編、美文與美詩、詩教與詩藝、古典與現代四美并具的當代最佳唐詩品賞選本。出版後即好評如潮，現征得出版方中華書局授權，選發7篇以飨讀者。

自然篇·環保

鳥

唐·白居易

誰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

勸君莫打枝頭鳥，子在巢中望母歸。

在中國古典詩歌中，寫鳥之詩多矣。“關關雎鸠，在河之洲”（《詩經·周南·關雎》），隻要你打開中國詩歌史的扉頁走進去，從遠古一路行來，千姿百态的飛鳥會讓你目不暇接，百啭千鳴的鳥聲會向你提供耳朵的盛宴。在《全唐詩》中，與鳥類有類的作品約有五千首，提到鳥類鳴喚之聲者約二千首，具體描狀鳥鳴之聲者也有一千三百多句。然而，在衆多的詠鳥之詩中，白居易的《鳥》詩雖然平白如話，卻有深意存焉，可稱是詠鳥詩中的别具一格之作。

白居易在中國詩的殿堂中的級别雖不及李白、杜甫，但他畢竟是繼李白、杜甫之後的又一位大詩人，也是一位具有博大的仁者之心的詩人。出示證明的既有《新樂府》、《秦中吟》這樣的大型組詩，也有《鳥》這樣的單幅小品。

詩人說誰雲弱小動物的生命微不足道，它們和人一樣都是有血有肉的生靈。勸你不要去打枝頭之鳥，它的兒女嗷嗷待哺在窩巢之中。與此詩相近的，還有詩人谪居卧病浔陽城所寫的《放旅雁》：“我本北人今譴谪，人鳥雖殊同是客。見此客鳥傷客人，贖汝放汝飛入雲。”他見旅雁橫遭捕捉而心生憐憫，遂買而放生。從上述之詩，我們可見古仁人之心，今日也可以提升和加強我們的環保意識。

美國19世紀的思想家、散文家愛默生早就說過：“大自然好比人類生命舞台的背景，既适合喜劇，也适合悲劇。”（《論自然》）茫茫宇宙中的小小地球是人類生存的唯一家園，但生态環境的污染與破壞，已成了人類今日重大的生存危機，污染水源空氣、滅絕鳥獸蟲魚，砍伐森林，圍墾湖泊，人類對自然環境的破壞，無異于自掘墳墓。餘光中在《警告紅尾伯勞》一詩中說：“疲倦的遠來客啊/歇腳，要看個仔細/美麗島的天空/現在已經不美麗/貪錢的獵人夠陰險/貪嘴的食客正流涎。”而有一幅宣傳畫的說明詞，也是令人悚然而驚的警告語：當世界水資源用盡之時，最後一滴水将是我們的眼淚！

（ 摘自李元洛著《唐詩分類品賞》，中華書局2019年 1 月出版）

作者 | 李元洛 編輯 | 章雪芳 審核 | 吳豔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