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mu丨文
前段時間短視頻平台流行一個段子——
問:“有什麼是能夠輕松毀掉一個男生的一句話?”
答:“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奧特曼。”
想象一下,一對你侬我侬的男女依偎在一起,女生緩緩靠近男生的耳朵,輕聲說出:“你知道嗎?其實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奧特曼。”
畫面一轉,給到男生特寫,他一臉震驚地憤慨道:“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不相信光的人,黑暗才會出現!”
男生從褲裆裡掏出了神光棒,嗖的一聲化作迪迦奧特曼向天邊飛去,屏幕前的你立刻“地鐵、老人、手機.jpg”。心道,這女人是誰?為什麼要毀掉我?
你當然明白都是各種短視頻作妖,想到自己哪來的女朋友,刷到呵呵一笑也就算了。真要在現實裡這麼說,對面多半會用一種看沙雕的眼神看着你,然後撥打精神病醫院電話。
成年人不會讨論“世界上有沒有奧特曼”,就像我知道世界上沒有電耗子、沒有藍胖子。我知道世界上沒有瑪麗蘇,沒有霸道總裁,現實裡的成功人士多半都是油膩中年人。
真正會因為奧特曼和别人據理力争的,肯定是那些拿着奧特曼玩具,帶着各種變身腰帶的小男生。他們會你讨論各種必殺技,讨論奧特曼打敗了什麼怪獸,讨論哪個奧特曼比哪個奧特曼厲害……
成年人的“光”早被柴米油鹽的大缸給吸走了。
現在看個奧特曼、假面騎士之類的特攝片仿佛成了原罪,是幼稚的表現。都要被人吐槽:“這是你年齡段該看的東西麼?”
01破壞者奧特曼
嚴格來說,日本不是最早發明特攝片的國家,但卻是将它完美生動呈現在世界上最早的地方。在沒有數碼特效的年代,特攝片代表了一種人類想象力的具現,不僅拍攝要燒大量資金,每一場演員都要克服水火的拼命。
盡管如此,在昭和系奧特曼最初流行的黃金年代,日本内部也有不少批評聲音,似乎小孩子看奧特曼也是壞事。
比如日本著名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大江健三郎,就曾在70年代寫過一篇叫「破壞者奧特曼(破壊者ウルトラマン)」的雜文随筆,批評各種怪獸電影與特攝。
我們都知道,日本是曆史上唯一一個被核武器炸過的國家,二戰後人們對于核武器、核輻射的恐懼也反映到了文藝娛樂作品中。
(哥斯拉,被人類氫彈實驗驚擾的怪獸)
在大江健三郎眼裡——①奧特曼特攝是大人向孩子的想象力輸送信息的作品。70年代的孩子們普遍沒有經曆過戰争年代,媒體卻被各種怪獸作品覆蓋。怪獸的存在是大人們對于現代核武器恐怖的具現化,實際存在這樣的災難恐怖,但在現實中,與之對抗的奧特曼卻不存在。
②人類原本就有期待超自然力量的本能。雖說是想象力的産物,但如果每天都有怪獸登場,每次都要把地球逼到毀滅危機——倘使這樣的作品映入孩子們的眼簾,那麼怪獸電影的後遺症将會在下一代成為現實吧。
③怪物的外表讓人聯想到真實的東西或真實的生物,而英雄則是銀色的,具有科學化身的風格。他們隻是在暗示科學的力量,人類卻總是無能為力。
科學的惡充其量隻會被敵人的“瘋狂科學家”所掩蓋,完全沒有觸及有關方面的負面影響。就像人們不關心“日本群島改造理論”等對自然的大規模破壞,而隻是享受科學文明。即使看怪物電影的孩子長大,被摧毀的世界也不會改變。
④怪獸自不必說,奧特曼們也會使用巨大的力量破壞街道,東京塔每次都被破壞,港灣旁的大樓被摧毀,居住區的民房被踐踏,孩子們卻很感動,因為奧特曼不久就會擊敗怪獸,那些被破壞的大城市該怎麼重建?沒有提到。在沒有任何說明的場景變換中,無批判地聖化了像奧特曼一樣的“超科學明星”。正如同越南戰争中,“光榮撤退”的美國士兵畫面上重疊了基辛格和尼克松的臉部特寫。
奧特曼破壞了孩子們的理性和現實主義!
…………(好吧,文章還挺長的,簡單歸納了下)
70年代日本戰後經濟騰飛,電視業也不斷發展,家庭開始普及彩色電視,大人與小孩并排坐在一起看電視的場景并不稀奇。
畢竟大江健三郎那一代人的童年裡并沒有奧特曼打怪獸,所以和小孩子是同一起跑線的。文學家敏感的天性,又讓他們思慮得極深,産生疑惑與焦慮。
雖然打着批評奧特曼的口号,但随筆中不僅談到奧特曼系列,還評論了整個怪獸電影圈,包括東寶怪獸哥斯拉等,甚至出現了部分《假面騎士》的情節。
(圖:電腦奇俠與假面騎士)
——當時日本兒童節目的趨勢,比起奧特曼等巨人打怪獸的作品,假面騎士、人造人間奇凱達之類的等身大的英雄角色更火一些,所謂的“變身熱潮”被稱為“第二次怪獸熱潮”。
不過在“大人視角”看來兩者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區别。
大江健三郎先生會認為,這是個上帝缺席、天皇不再的無神時代,核戰争後的人們不需要塑造一個災難的救世主,不需要重新造“神”。
但奧特曼真的是“神”麼?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02非神性的奧特曼
實際上在初代奧特曼之前,最早的一部《奧特Q》本來就是沒有奧特曼存在的傳統怪獸劇集。
強大的怪獸似乎是無法用尋常辦法克服的威脅,人類努力研究其生态和應對方法,最後發現弱點并擊敗了怪獸——基本沿襲了怪獸電影的基本故事邏輯。
(沒有奧特曼的《奧特Q》)
後來諸如奧特曼之類的巨人英雄出現,使得劇情框架從原本必須投入到“研究怪物擊敗怪物”的模式中解放了出來,從而使怪獸特攝作品成為可以講述更多故事的載體。
比如初代奧特曼的第23集《我的故鄉是地球》,被提及無數次的三大問題作之一,就是一個帶着悲劇色彩的故事。
“賈米拉”曾是地球上的優秀宇航員,因為飛船在返航時出了問題,迫降到了一顆沒有水的荒涼星球。政府沒有派人去救他,反而極力封鎖了消息。
(強烈的美蘇軍備争霸的時代色彩)
在惡劣的宇宙環境下,賈米拉的身體發生變異,變成了怪獸模樣。為了向人類複仇,他改造了搭乘的火箭返回地球,破壞在日本召開的世界和平會議。
但因為怕水,最後被奧特曼用水流擊敗。賈米拉奄奄一息之際,用他最後一口氣将會場外懸挂各國國旗的旗杆扒倒,低聲哀嚎之後與旗子一起倒在了淤泥中。
(淤泥裡的旗子)
劇集結尾,科特隊為賈米拉立了一塊墓碑,上面刻着:“為人類的夢想和科學發展而獻身的戰士之魂,在這裡安息長眠”。
和平會議繼續召開,各國旗子又高高飄起。唯有伊出隊員一人駐足感歎,“僞善者對死者都這樣,專挑些贊美詞說說罷了。”
圓谷确實是一個喜歡在自己作品裡夾雜“私貨”的公司,奧特曼的不少劇本中有對技術發展的反思,有對戰争殘酷的表現、有對人性醜惡的揭露等等……最後又給人以夢想與希望。
怪獸并不都是核試驗帶來的“副産品”,它們可能是蔚藍星球的原住民,可能是不懷好意的天外來客,也可能是科學實驗的悲劇産物。
奧特曼也并非完美無缺的神靈,他會疲憊會感到無力,會懷疑自己的立場,質疑自己的動機。再後來甚至出現過像《奈克瑟斯奧特曼》《賽文奧特曼X》那般偏成人向作品。
當然,傳統怪獸電影中人類的“苦勞”——遇到即使是英雄也無法匹敵的強敵,或者英雄因為某種狀況陷入無法發揮實力的境地,人類如何絞盡腦汁思考應對——這一點也從來沒有消失過。
(圖:《澤塔奧特曼》中人類制造的巨大機器人)
小時候看奧特曼心态很單純,無非就是看怪獸出現,與人類防衛隊拼死戰鬥,期待着最後奧特曼出來力挽狂瀾,抱着單純的心态去觀賞。
長大了再看奧特曼心态就變複雜了,看的也仔細了,從導演劇本、到皮套設計、還有各種玩具植入處處都變得挑剔,很難再回初心。
(堅持下去,我們幹的事啊,是夢想啊…… 把夢想,給孩子們……給孩子們夢想……)
畢竟時間是殺死夢想的最好武器。
隻是大家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奧特曼”“确實”——這樣的生活太無趣了。
03世上真的有奧特曼
那麼到哪裡才能找到奧特曼呢?國内看過奧特曼、假面騎士的人很多,但特攝愛好圈子依舊是小衆,有條件出皮套Cos的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你打算買套奧特曼服裝穿在身上,打開某寶某東某多多搜"奧特曼cosplay",賣家秀的畫風大概是這樣的:
看起來還算正常對吧?
但當你點開買家秀,可能是這樣的:
一分價錢一分貨,幾百塊的Cosplay服就這樣了,你要還原一點的皮套,像電視劇那樣纖腰翹臀、燈大燈閃的往往價值不菲。
昭和系奧特曼還算,因為銀紅相間的色彩設計非常簡練,皮套定制比較方便,小一萬就能拿下,但因為太過情懷向往往找不到定制的店。
再後來以迪迦為代表的平成系奧特曼,皮套設計變得複雜起來,算兩三萬起步吧。現在新生代的奧特曼,頭飾紋理更複雜了,訂做一套更麻煩了,還得加錢。
扮演迪迦的熱情掐滅地比燒花呗的速度還快,看完這數字估計很多人已經被吓倒了。更不用說出奧特曼的皮套Cos還要非常嚴格的身體管理,每天撸鐵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堅持的。
自己變不成光,還是有見到奧特曼的門路。
國内特攝圈雖然小衆,但還是有不少愛好者願意克服金錢與體重,定制皮套來滿足自己童年的英雄夢。像CP之類的漫展,你經常會見到各種奧特曼Cos,可以向他們打招呼,詢問能否合照。
BB姬之前介紹過B站上的一個UP主,叫“野生大肥揚”。
每逢秋冬季節不太熱的時候,他便會穿上迪迦奧特曼的皮套,到附近的商場、街道與小孩子們互動,與路人握手拍照。
用他的說法,就是“收集光”。
事實上,現實裡也有國内奧特曼版權方官方,經常組織小朋友圓夢的特殊活動,扮演奧特曼看望患病的孩子們,給他們帶來力量。
特攝這個圈子雖然小衆,但是不會豎起堅壁,冰冷地拒人于千裡之外。
相反他們大多擁有着一顆熱誠的心靈,那是作品中本身傳達出的一種夢想與希望的信念,即使長大以後,也會繼續鼓舞着人們。
如果有人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奧特曼。”
我會反問他:“誰說的?你看這不就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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