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秋風拍打着西窗,蕭蕭而下的黃葉如灰色的憂傷,它們在風中打着旋,它們在雨裡閉着目,所有的往事都凝結成了霜,像這無法伸手挽住的寒秋,一抹殘陽染紅了昨日那件破舊的衣裳,酒與愁在醉意朦胧裡發着酵,那些潑墨飲茶的日子,當時以為是平常而已,現在看來卻是再也不可得了。
這可能就是人生,我們孤身而來,經風雨曆秋霜,享繁華受孤涼,最後獨自而去,人生好似夢一場。
我們赤條條的來如沙礫一片片,我們孤單單地去如枯木一根根,在這天地之間行走一圈,在這日月之裡輪回一轉,幾十年上百年,其實,隻是時光的彈指一揮間,像西風與落日,似秋雨與寒霜,有過輝煌也有過落寞,有過欣喜也有過憂傷。
少年時,我們鮮衣怒馬,執劍走天涯,紅裙與長發纏繞,酒意與詩情浪漫,坐可以傲視千裡,走可以邁步四方,得意之時長歌漫漫意氣風發,失意之際酒色惆怅長籲短歎。
老年時,我們嘗盡冷暖品盡滄桑,看盡花開花落吹夠雨雪風霜,終于明白,人生終是夢一場,人生,終是一個人在獨自吟唱。
我們與父母
不知從何時起,我們的耳旁頻繁聽到故人亡,眼前隻見少年越來越多了,我們知道我們已經老了,已經到了與某些人說聲“再見”的時候了,而這些再也看不見的人的就包括我們的父母,我們一生中最親的人。
還記得那個高大的身影與年輕的面容,還記得那鮮活健康的身體與和睦溫馨的家園,還記得幼時自己的無助與他們的堅強,還記得自己的全部世界當時隻有他們。
可是,時光在一頁一頁無情的翻轉,翻走了春花秋月也翻去了他們那年輕的容顔,突然有一天,你在自己的鬓邊發現了一根兩根白色的頭發,那些刺目的銀色刺激着你的神經,你在暗自傷神的時候,卻不知你的父母他們早已是滿頭的白發。
時光就是這樣,無情而又殘忍,以前,他們是我們的全部世界,可我們在年少無知時,想拼命地離開他們,想有個強硬的翅膀帶着自己四處去翺翔,于是,我們離開了家,也離開了他們,終于,他們與故鄉都成了一個點,一個被我們遠遠抛在了身後原點,原點一點一點在縮小,終于,變成了一個終點,一個再也回不去的終點。
現在,我們終于明白他們還是我們的全世界時,他們卻被時光一點一點地帶走了,帶去了那個我們永遠也找不到了地方,那些背影與聲音終于成了一張一段的圖片,他們挂在高高的雪白的牆壁上,隻有昔日的那些笑容陪着我們,我們終于知道,我們這一生失去了什麼,我們這一生還剩下什麼。
這就是我們的父母,一個給了我們鮮活的生命,給了我們溫馨的家園,給了我們這世間最無私愛的親人,我們以為他們不會走遠,我們以為我們一回頭就可以找到他們,可是,他們與我們這一生的緣份,其實就在一次次的分離與相守間,誰也不會一直陪着我們長大變老,就是我們最親的他們也不能,這一生,其實注定隻能是我們獨自的面對與相守。
我們與子女
那個小小的軟軟的他,還在丫丫學語的她,那個奶聲奶氣粘着你的她,那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他,那個被人欺負後倒在你懷裡哭的痛不欲生的她,好像在轉眼間就長大了,他們像春雨過後的那一樹梨花,開在燦爛的陽光下,那一笑讓你恍然覺得不是他。
我們當年離開父母時的背影換成了他,那個小小的回頭,不再是依依不舍不再是滿臉的淚光,那些回頭終于變得自信而又堅強,他不再頻繁的回頭了,他背對着我們走在明亮的陽光下,走在下雨的街道旁,那一聲聲列車與飛機的長鳴,像遠飛的雁翎高而不可追随,黯然失神的是我們那不依依舍的眼睛。
龍應台說“所謂父女母子一場,隻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是的,我們與父母,我們與兒女,就這樣物走星移,我們變成了他們,他們變成了我們,人生,我們注定隻有自己獨自行走。
我們與愛人
愛情,是這人世間除了親情以外最讓人難以割舍的情感了,愛情之美、愛情之純、愛情之甜都叫人心生眷戀,今生能有一個知心愛人陪在身邊,是多麼叫人愛慕啊,“十裡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隻羨鴛鴦不羨仙。”
好一句“隻羨鴛鴦不羨仙”,神仙我沒有見過,但是水中的鴛鴦我見過,它們不離不散長相厮守,愛情之美在于兩顆心的交相與對,愛情之純在于兩個人的生死與共與榮辱共進,愛情之甜在于心心相映同甘共苦。
古時的愛情在于長詩滿卷字字含情,現在的情感在于熾熱的表白與長情的相伴,可是,再甜美的愛情也不可能長久的相守,那些“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隻會存在于滿腹深情的言語裡,在現實生活裡,越是情深的眷侶越不能長久,可能是老天都在羨慕他們的情深意切與愛意纏綿。
現實中,很少有相愛的夫妻能一起走到人生最後關頭的,總會有一個人先生而去,留下另一個孤獨的身影垂淚到天明,無可奈何人世間,就是這樣,越是圓滿的事情越難持久,越是深情的愛情越難永存,就是蘇轼也隻能寫下“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的詩句來紀念亡妻了。
你可以陪我十年、二十年甚至幾十年,但,終有一天我或是你會抽身而去,不舍不甘終會無可奈何,這就是人生,注定要孤獨的一個人面對。
我們與朋友
何為朋友?《周禮.地官.大司徒》上寫道:“同師曰朋,同志曰友。同,猶齊也。”人們以志趣相投,彼此交好者稱為“友”。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莊子把朋友之交區分為君子之交和小人之交。
人類是群居的生物,群居就要與他人相處,而相處之間就會結交各種各樣的朋友,卡西爾說“人生無友,恰如生命無太陽,沒有朋友的人,隻能是半個人 ”,所以,朋友就是我們在親人和戀人之外,最親近的那個人了,他們與我們志同道合,他們與我們臭味相同,他們是除了父母兄弟姊妹外,知道我們秘密最多的人,他們可能和我們一起長大同甘共苦,他們可能還與我們共曆磨難生死與共。
古人有竹馬之交、八拜之交、還有再世之交,而“桃園結義”中的劉關張,更是把“兄弟”情義演繹到了極緻,朋友,他們是我們在孤立無援時伸出的那隻手,朋友,他們是我們在得意忘形時收斂我們的那張臉。
不過,朋友也有好壞之分,好的朋友能與你一路前行榮辱與共,能雪中送炭也能兩肋插刀,而壞的朋友可能隻是酒肉之友,在你落難之際還會行落井下石之徑的那個人,不過,好也罷壞也罷,朋友,他們也隻是陪我們走一段路的那個人,他們終會有自己的家人與愛人,他們的背影也會漸行漸遠地離我們而去,而那些相處過的回憶,終會成了或濃或淡的山水畫,也被高高地挂在了牆面上,而在空空的牆壁上終是自己在獨自前行。
寫在最後
其實,我們的人生就是一串串的數字,“十歲不愁、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來稀,八十為耄耋、一百為樂期頤。”而串起這組數字的就是我們的父母、子女、愛人、朋友,他們與我們組成了完整的人生。
但,在這一串串的數字中,沒有一個數字能串起我們這整個的一生,我們感謝陪我們走過一路坎坷的親人們,我們感謝陪我們渡過一程風雨的愛人和朋友們,有了他們,我們的人生少了太多的孤獨與無助,但是,沒有人能真正陪我們走到最後,我們終将一個人獨自的離去。
其實,孤獨并不可怕,一個人獨行也不可悲,重要的是,我們要珍惜每一次的相守與陪伴,愛不易相守更難,所以,在我們有生之年,我們要好好把握身邊之人,珍惜珍視他們,不留太多的遺憾給過往,隻把美好留在現在,注定的不可挽回,但現在的可以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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