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嘉興日報-嘉興在線】
金寶發老師借給我看的第一部小說《豔陽天》 攝影 徐玲芬
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此話在少年人眼裡,或許感受不深,随着走出校門,走向社會,閱曆漸深,我們才能慢慢體會其深意。當你還是一張白紙的時候,也許因為某位老師領你進門,從此養成某種愛好,這實在是一件幸運而美好的事情。
回想我上小學時,遇到了語文老師金寶發先生。他雖是民辦教師,但寫得一手好字,一手好文章。我第一次識文斷字,第一次寫毛筆字,第一次學寫作文,第一次讀長篇小說,都離不開金老師的啟蒙。
都說字如其人,金老師的闆書,蒼勁有力,端正大氣,就像他那方方正正的臉一樣,輪廓分明。我曾有意識地模仿金老師寫字,但始終不得要領。金老師的毛筆字也很有功底,起初他教我們描紅,雖然我寫得很不像樣,但金老師總是畫紅圈圈以示鼓勵,并時常寫上一個“好”的評議,鼓舞了我。可惜我後來沒能堅持練字,終究半途而廢,辜負了金老師的期望。但我寫字的架構擺得還算正,這或多或少緣于金老師的引導。
金老師上課很風趣,學生們都愛聽。他講解課文,時不時穿插些好聽的故事,并輔以通俗易懂的用語,比如講敵人被解放軍活捉,投降時吓得“兩手抖得像彈棉花”、“叩頭如搗蒜”;形容壞人逃跑,總會用上“抱頭鼠竄”、“落荒而逃”之類的成語。他在課堂上總是妙語連珠,引得我們發笑,可他自己不笑,等大家笑過之後,他又開始認真講解,令人印象深刻。
金老師還經常帶我們出去采風,回來教大家寫作文。他指導我們遣詞造句,學習活用成語。有一次,他帶我們去海甯參觀一個農業學大寨的現場,回來後我寫了一個開頭:“在錢塘江邊的大平原上,有名不虛傳的海甯縣雲龍大隊……”金老師很贊賞,在班上表揚我,并指點我如何寫得更好。有同學不服氣地嚷嚷:“金老師,你也給我們講講嘛!”金老師瞪大虎眼,訓斥道:“你們寫的作文像死人頭發,理勿清爽,有啥好講呀!”同學們哄堂大笑。
金老師對我和姐姐尤其照顧,除了在學習上的鼓勵教育之外,還想方設法幫助我們渡過經濟上的難關。我們因家裡困難一時交不上學費時,他幫助向學校申請減免學費。父母打算讓我們放棄學業回家務農時,金老師上門家訪,耐心說服我父母,要我們克服眼前困難繼續讀下去,還特許我們在下課時可以去割羊草,并動員班上的同學幫助割草。這以後,我和姐姐總是一肩背書包、一肩背草籃去上學,在半農半讀中上完了小學。
小學畢業那年暑假,金老師借了我幾本小說看,有《豔陽天》《金光大道》《野火春風鬥古城》等,從此我愛上讀小說,并暗自立志當一個寫作者,人生第一次有了夢想。幸運的是,數十年來,我一直在朝着年少時的夢想而努力,我至今依然熱愛讀書,熱愛寫作,自然離不開金老師給予我的早期啟蒙與引導。無疑,金老師是一位領我走進文學之門的好師傅。
後來,我離開故鄉,到外地求學、工作,與金老師見面的機會就少了。我們就讀的永和橋小學并掉後,金老師也不教書了,曾在村裡做過會計,後來又開了一家小雜貨店度日。最近一次,我和姐姐去看望他,他頭發全白了,耳也背了,金老師老了。我對金老師說:“您年紀大了,别做得太辛苦。”他卻說:“自己謀一份生計,心裡踏實。”金老師這話又讓我有種醍醐灌頂之感。人生不就是為謀一份踏實嘛。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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