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44000元，上海楊浦區一高校上一屆應屆大學生小吳将希望寄托在一家名為“職業蛙”的求職服務機構身上。按照雙方簽訂的合同，職業蛙将向小吳提供多家知名企業的“内推”入職機會，至少保證小吳獲得3家心儀企業的就職實習，并拿到工作崗位。

結果如何？10月中旬，小吳通過上海市民服務熱線“12345”求助，稱職業蛙實際上沒有兌現承諾，雙方為退款一事起了糾紛。小吳告訴記者，甚至在畢業前長達3個月的時間裡，職業蛙都沒有主動聯系過他。而在“12345”，近幾個月來，類似的投訴有多起。

眼下，應屆大學生們正經曆緊張的求職過程，俗稱的“秋招”正接近尾聲，仍未确定工作的大學生或許有些心急，但病急不能亂投醫。一些求職服務機構聲稱的“内部資源”“綠色通道”屬實嗎？那些高價的“内推”“保Offer”服務可信嗎？

18000元至少推5家

小吳告訴記者，他學的是金融專業，由于有着較高的就業期望，他早在兩年前就與職業蛙簽訂了“人才服務協議”，希望借助這個機構找一份好工作。他回憶，當初是通過百度搜索，搜到了職業蛙的相關信息。在随後的溝通中，職業蛙的顧問評估了小吳的學校知名度、專業以及個人能力後，認為他将來入職“第一梯隊”的企業希望很大。“第一梯隊”大多是耳熟能詳的頭部基金公司和投行。盡管這些企業入職難度非常大，但小吳并不需要太擔心，他支付的44000元中，包括了職業蛙提供的求職課程輔導和“内推”服務，且有“保Offer”承諾。即拿不到相應的Offer，可以退款。

根據小吳提供的信息，記者打開職業蛙網站。網站上，職業蛙自稱是“求職服務領域‘黃埔軍校’”，“與海内外1300多家知名企業合作，切實幫助大學生打通求職通道”。在“學員戰績”版塊，職業蛙聲稱“迄今已幫助15000位大學生”，下方滾動着多名學生的經曆。這些學生在職業蛙的“内推”幫助下，獲得了“英國四大”“卡夫亨氏”“高盛”等知名企業的全職或實習Offer。而在“推薦機構”一欄，還列有“保時捷”“今日頭條”“中糧地産”等30餘家合作企業的名單，陣容強大。

△在“推薦機構”一欄，職業蛙列有了“保時捷”“今日頭條”“中糧地産”等30餘家合作企業的名單，陣容十分龐大。

11月20日下午，記者以研究生求職為名，直接找到職業蛙位于楊浦區國定路上的辦公場所。等待顧問接待記者的過程中，門口的一台電視上循環播放着不少求職者的視頻。視頻中，求職者誇贊職業蛙為迷惘的他們提供了方向。一名顧問随後将記者領至貼有“騰訊”銘牌的會議室，開始向記者講解服務内容。

聊了沒幾句，尚未進入正題，對方先直截了當指出了記者的短處：“校招已經快結束了，你還沒有Offer保底，有點晚了”“你缺少大企業實習的經曆”……随後，顧問又讓記者嘗試進行1分鐘的自我介紹。記者結結巴巴講完，對方又指出記者的自我介紹屬于典型的“學生思維”，沒有從雇主的角度來考慮。因而，記者求職容易“錯過機會”，需要有針對性地進行求職培訓，更需要的是“機會的推薦”。

接下來，顧問将記者的信息輸入内部系統，并設定市場營銷、管理培訓生、互聯網行業等就業方向後進行搜索，系統為記者匹配出128個職位。這些職位，大多是知名度較高的大公司，如平安集團、攜程、滴滴、花旗銀行、百威集團等等。在職位的右側，機會類型都注明為“内推機會”。顧問告訴記者，這些都是職業蛙的“内部資源庫”，是一家家談下來的，有着直接的合作和内部渠道。記者對列表中的一些職位表示疑問，因為這些職位均注明必須要具備商科背景、且要具備實習經曆。對方讓記者大可安心，稱這些要求是面向社會招聘的标準，而“内推”的标準會低很多。

末了，顧問遊說記者，馬上就可以從上述128個職位中挑選一些嘗試一下……服務費多少？對方告知，支付18000元可享受6個月的服務，其中2000元為培訓費，16000元為“内推”費用。6個月内至少幫助記者“内推”5家，并讓記者拿到“Offer”，否則将退還16000元。

虛假宣傳合作企業

大量知名企業的就業機會擺在面前，且有内部渠道“内推”，對大學生的吸引力不言而喻。職業蛙的“内推”力度和成功率幾何？顧問告知，他們9月份給一家企業推了30多人，如今三分之二都已進入面試環節；至于“内推”力度，要看合作程度，一些企業可以跳過網申，一些企業可以跳過筆試。不過無論如何，都至少可以讓記者的簡曆擺上招聘單位人力資源的桌面上，“否則你這樣的空白簡曆（指記者沒有實習經曆）投都投不進。”

在職業蛙的辦公場所，一面牆上挂滿各種銘牌，上面均寫着某某單位授權職業蛙為人才服務合作夥伴。和網站上一樣，牆上挂着的也都是各家大單位。再算上入口處的“宣傳冊”，職業蛙無處不在強調它與各大企業之間緊密的合作關系。

△在職業蛙的辦公場所，一面牆上挂滿各種銘牌，上面均寫着某某單位授權職業蛙為人才服務合作夥伴。

果真如此？記者在網站上列出的合作單位中，挑選了幾家進行了核實。

名單上，“大悅城”和“中糧地産”實則均屬于中糧集團。記者了解到，今年4月，中糧集團下屬兩個地産闆塊：大悅城地産與中糧地産，已重組為大悅城控股，靜安大悅城、長風大悅城在管理上隸屬于大悅城控股上海大區公司。記者找到了大悅城控股上海大區公司一名負責人，他随後向大悅城控股人力資源部門了解核實，并告知記者“大悅城控股所有的校招工作，均按照中糧集團相關制度開展，沒有與職業蛙進行任何合作”。

“中國平安”以及旗下的“平安普惠”也榜上有名。記者向中國平安核實，據平安集團内部核查，整個招聘體系從未與職業蛙有過任何的官方合作，也沒有簽署任何授權協議。與此同時，中國平安告知記者，職業蛙網站上所使用的平安Logo還是錯誤的。中國平安早在去年就将Logo下方的“保險銀行投資”等内容升級為“金融 科技”。如果确有合作，豈會容許這樣的錯誤存在？

事實上，職業蛙早就因發布不實的合作企業信息而被處罰。職業蛙的運營方“上海凱洛格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去年5月和今年4月兩次被長甯區市場監管局罰款，理由均是“發布虛假廣告”“做引人誤解的虛假宣傳”。今年5月的行政處罰書顯示，職業蛙的宣傳冊上有“合作企業……會計事務所：……德勤”等字樣，然而，其與德勤華永會計事務所從未開展過任何形式的合作。不過，11月20日記者在職業蛙辦公處拿到的宣傳冊上，“Deloitte（德勤）”仍然位列“全球合作企業”名錄下。

△職業蛙早就因發布不實的合作企業信息而被處罰。

所謂的“内部渠道”是否靠譜，不言而喻。

“内推”實則是博概率

眼下的大學生就業咨詢服務市場上，号稱能提供類似的“内推”服務的機構不在少數，如“面包求職”“愛思益求職”等等。

如果與相關知名企業并無合作，這些機構宣稱的“内推”實則是怎麼一回事？“向陽生涯”創始人、資深職業規劃師洪向陽告訴記者，就業咨詢服務機構的“内推”，實則利用的是大學生和留學生對職場規則的“信息不對稱”和他們迫切希望找份好工作、進好企業的心理。

洪向陽認為，這些機構或許會和少數一些企業的人力資源關系不錯，但總體來說，“内推”都是假的。理智地想一想：一來，名企業不缺求職者。越是好的企業，對人才的要求越高，對于招聘的渠道肯定也有着更嚴的要求。怎樣的渠道招聘怎樣的人才，分工明确。如果要招應屆大學生，完全可以通過校招，挑選餘地大，哪需要社會機構來“内推”呢？二來，市場這麼多就業咨詢服務機構，如果這家推幾個、那家推幾個，對于企業人力資源來說，招人效率低下浪費時間，邏輯上也不成立。

據介紹，機構的“内推”實際上就是一個概率的問題。不少公司的招聘信息實際上在很多求職網站上就有信息披露，機構将這些信息抓取後，包裝為自己的獨家渠道。而給大學生提供“内推”服務時，其實也就是簡曆代投。一定數量的簡曆投過去，總會有“命中”的。隻要“命中”了，錢就賺到了。

大學生要順利求職，畢業前應該要想清楚，自己到底适合做什麼。通常來說，找到這些機構的大學生，大多在職業目标和職業定位上需要幫助。洪向陽建議大學生，在尋求幫助時，應該将重心放在職業規劃上，而不能輕易地相信所謂的“内推”。同時，洪向陽認為，高校在為學生提供職業咨詢方面普遍做得不足。建議高校應及時補上這門課，必要時可以要求專業機構進駐，為大學生提供必要的幫助，降低大學生的求職成本。

11月20日，得知自己被列為合作方後，中國平安與職業蛙進行了交涉。11月21日，記者在職業蛙網站“推薦機構”一欄中看到，中國平安和平安普惠的Logo已被移除。

欄目主編：毛錦偉 文字編輯：毛錦偉 題圖來源：視覺中國 圖片編輯：項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