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岡勇哥
城南小陌又逢春,隻見梅花不見人。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幾次夢見舅舅,醒來很是傷感。舅舅巳去世兩年了。沒能參加舅舅的葬禮,是我今生最大的遺憾,它象一根荊棘紮在了我的心坎上。
舅舅是個退休教師,他中等身材,儒雅随和文質彬彬,寬闊的前額充滿智慧,言談舉止間章顯書生氣質。
記得小時候去外婆家,那時還是生産隊,家家都窮,常常連肚子都填不飽。人們把錢攥在手心裡,恨不得把每一分都掰作兩半花。那時候的舅舅還是民辦老師,也是靠掙工分的,他平時省吃儉用,舍不得亂花一分錢。而我每次都要纏着他給我買小人書,纏得沒法,舅舅總是笑着說:“好好好,外甥是大爺,舅舅是二爺,不答應你不行啊!”外婆家離小鎮不遠,走路十來分鐘就到了。舅舅牽着我的手去鎮上,路上碰到熟人,有的就會問“棟老師,這是你外甥嗎?跟你好相象啊。”舅舅便微笑着回答“是啊,我姐的兒子,吵着要去買圖書呢。”每次拿到舅舅給我買的小人書,我會拿回來在小夥伴們面前炫耀,連續高興好幾天。我的小人書越聚越多,終于裝滿了家裡的兩個抽屜,其中大部分都是舅舅買的。
上小學的時候,舅舅時常托人帶給我幾張試卷,叫我把上面的題目做好再捎回給他評分。舅舅很關心我的學習,他希望我能通過讀書跳出農門,可終因我的懈怠和愚笨未能如願。
歲月如梭,時光流逝。2017年秋,舅舅早已退休在家,有一天,舅舅忽感胸區疼痛,到市醫院拍片檢查,競已是淋巴癌晚期!聽到這個消息我感到很震驚難過,舅媽瞞住真相,隻告訴舅舅說是良性腫瘤,需要做切除手術。我們兄妹去醫院看望舅舅,那天,他睑色紅潤,聲音宏亮。他對我們笑呵呵地說,他對生死看得很開,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一切順其自然。也許,舅舅巳經預感到了什麼。離開的時候舅舅堅持要送我們,他握住我的手走到電梯口,此刻我感到舅舅的手明顯加大了力度,他笑呵呵地對我們說“你們放心吧,我這又不是什麼大病,隻是個小腫瘤,切除了就沒事啦。”聽舅舅輕松地話語,我緊繃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一些,願菩薩保佑,願一切向好的方向發展。
第二天下午,表妹打電話給我說,舅舅已做了手術,情況不是很好。由于癌細胞巳經擴散到了整個胸腹腔的多個器官,手術進行了六個小時,情況不容樂觀!
清早,我和妻子匆匆地乘車來到市人民醫院,看望手術後的舅舅。走進病房,隻見舅媽雙眼紅腫,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抹眼淚。舅舅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鼻孔裡插着氧氣管。他閉着眼睛,嘴巴微張,面露痛苦的表情。前天還精神抖擻的舅舅僅僅一天之隔就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我心如刀絞,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我坐在床邊,把舅舅的手握在我的手心裡。舅舅的手柔軟纖細,這是一雙常年握着粉筆的手,一雙培育數桃李無數的手,這雙手還會重新充滿活力,與我緊緊相握嗎?
來到廣東後的兩三個月裡,我常打電話詢問舅舅的身體狀況。舅媽說舅舅的身體時好時壞,由于藥物的作用,他脾氣變得越來越爆燥易怒。但與舅舅通話時,我感覺他聲音宏亮中氣十足。我想,大概在近幾個月裡,舅舅的身體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吧。然而,情況并沒有我預想中的美好,手術并沒能挽回舅舅的生命。2018年春,病魔終于奪走了舅舅。
鬼使神差一時糊塗,舅舅的葬禮我沒有回去,後來聽姐夫說,葬禮很冷清,一點也不熱鬧。我聽了深感後悔,外婆隻生了我媽和舅舅兩個,媽巳去世多年隻剩下舅舅,家裡親戚本就不多,如今我們兄妹幾個沒有回去,豈不是更顯冷清?舅舅生前是一個愛面子的人,如他泉下有知,不知道該有多麼難過。我真糊塗啊!競沒有回去送舅舅最後一程,舅媽表弟表妹會怎麼看我?衆親戚們會怎麼看我?他們院子裡的鄰居又會怎麼看我?我幾乎把自己看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無情無義之徒,我巳無顔再見衆親戚了!
沒有參加舅舅的葬禮,如今成了我一生最大的遺憾。與舅舅的往事點點滴滴,曆曆在目;舅舅的教導記憶猶新,言猶在耳。多少次午夜夢回,悔恨之情難以言表,深深的内疚,猶如一條無形的皮鞭時常抽打我愚昧無知的心田,終是意難平!!!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裡孤墳,無處話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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