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學王大奎 (紀實小說)
文/馮晖
我和大奎是初中同學,他童年的時候和我一樣,都是稀奇娃。不過大奎家裡條件比我好多了,爺爺和父親都是都是木匠。經常出門掙錢,他是爺爺唯一的寶貝孫子,每一次出門幹活回來的時候,都給他拿好吃的,家中的麻花、花生、點心都放在一個木箱裡,供他長期吃。他樂意給誰吃就給誰吃。我們倆在初中的時候,是要好的朋友,我也吃了他不少東西。
我們上初中的時候,那是七十年代的初期。大多學生家裡沒糧吃,上學時連馍都沒有,他家的鍋盔每周都烙的很花,很香。好多人都羨慕不已。都想辦法偷吃他的馍。我雖然有馍背,經常沒有他的馍白,好吃。他經常主動和我換馍吃。我在内心裡很羨慕和妒忌他。
大奎的幸福生活随着一個人的去世而消失,在初二的時候,他的父親突然因病去世。家裡還有年邁的爺爺,有病的媽媽和三個弟弟一個妹妹。爺爺年齡大了,幹不了活,掙不到錢,家裡的錢全部給他父親看了病。他母親也常年有病幹不了重活。爺爺隻好讓他完婚。給他娶媳婦,來養家糊口。
他的媳婦是他父親給他定的娃娃親。她叫李梅梅,人長得難看先不說,但主要是脾氣固執、古怪。成天古闆着臉不愛說話,像有天塌下來一樣憂愁。他父親主要看上人家有錢,家裡日子好,父母都很勤快。大奎早就告訴家裡說他不喜歡梅梅,父親罵他說人家多好的孩子啊!你還不要,以後不許說這話。
爺爺匆忙給他結了婚。梅梅不和他說話,也不和别人說一句話。整天闆着臉進進出出,好像這個世界沒人似的。她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沒上一天學。大奎從心底不喜歡她。但他父命難為,也不想讓年老的爺爺傷心,隻好委屈自己了。在這時候,嬌生慣養的他如今也沒能力改變這個現實,在他還沒有搞明白一切的時候,生活的擔子就一起向他壓來,全家老小要靠他生活了。
這時候堅強的爺爺有出門給人家做活掙錢,還勉強讓他把高中讀完。在這時候天真可愛的他已經找不了,他背的馍也不白了,整天趴在桌子上睡覺,沒心思去學習了。那時候也不講學習,整天勞動。勞動的時候,他就回家去幹活,高二的時候,他的生活壓力更大,更沒心思讀書?他還是斷斷續續把高中上完了。
高中畢業後他就真正當起了家長,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這個家中。在這個家裡,爺爺年老體衰。母親常年也病,幾個弟弟妹妹年幼還在上學。老婆勞累一天更是愁眉苦臉不理他。這樣的生活他從來都沒想過,以前都想的是咋樣玩好,吃好。生活突然進入給他措手不及。他一下子難以應對。整天暈頭轉向,不知道怎樣是好,幾天下來他比老婆還抑郁。母親一生啥事都沒管過,隻是一天做兩頓飯。爺爺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好多事他都沒時間去想。隻是應付都應付不過來。
爺爺一下子病倒了,沒有半年時間他就走了。安葬了爺爺,母親又病危。這幾年他在醫院的時間比家裡多。一年後又安葬了母親。
過了兩年,二弟在外面打工引回一個媳婦來,他就給弟弟結婚,收拾地方。一忙就是兩年,人家現在都有孩子了,住着新房子寬闊明亮。對他好像是陌生人一樣見了都不理識。好像他花錢出力都是你應該的。
剛忙完三弟又有人給介紹對象,他又忙乎三弟的事情。找隊上,想辦法給他申請地方,莊基申請下來後他就忙碌修地方,三弟媳婦還要求這個那個按她的要求修好地方,給他們完婚,一花就是好幾萬。家裡家外一切都是大奎出錢,享受是别人與他沒一點關系。
為了給幾個弟弟完婚,他栽果樹、種烤煙、種藥材。兩口子起早貪黑忙個不停,他在生活中經常安慰自己說,多虧沒另找老婆,梅梅雖然長的不好看,但她啥都不嫌,幹輕幹重啥都不說,要是找一個漂亮的,我給弟弟蓋地方她肯定是不行的。就是和他生活不協調,有啥事都裝在心裡,從不向外說半句。有時候受點委屈,輕者不吭聲,重着偷偷地哭兩聲。
當他把兩個弟弟結婚的賬剛還完的時候,小弟也有了對象,人家他們都懷了孩子幾個月了,娘家還得理不饒人,要有現成的地方,由于情況緊急,他們兩口子搬了出去。把自己多年辛苦建造的地方讓給弟弟。梅梅為這事哭過好幾回。自己搬到别人遺棄的半截窯洞裡又小又黑。隻有一個小炕,炕門口盤個小爐子,這爐子上做飯,有一個小案闆平時墩子炕前頭,用時放在炕上切個菜,擀點面。湊合着吃飯。梅梅雖然沒說啥,不知道有多少天不理他。
後來他們經過四五年的省吃儉用,艱苦努力,想盡一切辦法。給自己修建一院地方。為了省錢,大多的活是他們兩個幹,不分晝夜的幹。一院地方修成後,把兩個人都累得趴下了。梅梅從此就再也沒起來。當他們在省城醫院把病檢查完後。醫生診斷梅梅是長期悶悶不樂和勞累過度導緻肺癌晚期,癌細胞已擴散身體和血液裡。三個月後就離開了她不樂意的世界。
大奎雖然不愛梅梅,但必定和他生活了大半輩子。也有了一定的感情,必定還給老王家生了一對孩子,自進這家門來,就一聲不響默默地幹了二十五個春秋,把畢生力量全部貢獻給這個家。你想大奎能不傷心嗎?大奎一下子傻眼了!但在梅梅最後的幾個月裡,大奎好像是從突然如大夢初醒,才深深地愛上了梅梅。精心的照顧着梅梅,梅梅有一次在大奎抱她上廁所的時候,她才美美的親了大奎一口。這是她這幾十年來的第一次!要不是這一口,這說明梅梅在這時候也愛上了大奎,人生沒虛度。大奎照顧的特好。使梅梅在最後沒受罪。笑含九泉!
大奎在安葬了梅梅後,他突然精神崩潰,兩眼呆滞。在家裡整整睡了一個月,他一個男人哭了好多天。眼淚哭幹了!他哭自己命運多舛悲慘。啥事都讓他趕上了!同學之間、朋友之間、同齡人之間自己命最苦。别人想不到的事都讓他遇上了!他哭梅梅,老天讓他們相遇,結婚前十年幾乎和陌生人一樣,結婚三年後才有房事。他打心裡不喜歡她,但老天偏偏把她賜予他。後來經過這幾年的磨煉慢慢地愛上了她,要不是她的陪伴,大奎這幾年是走不到現在的。她又抛下他走了!他想來想去,還是怪自己太不關心梅梅了,才造成這個局面,想到這裡他捶胸頓足,十幾天不吃不喝。讓她的妹妹陪伴上他也掉眼淚,妹妹晝夜和幾個弟弟輪換陪伴他,怕他出事,兩個孩子從學校回來也不吃不喝,哭出哭入。他眼淚哭幹了,也慢慢的想開了。他這樣影響多少家不得安甯。
他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像散了架似的。他掙紮着起來,他本人瘦,個兒高。現在顯得更高,瘦的讓人擔心。他指回妹妹,她家裡還有孩子和老人。一攤子爛事靠她去打理。他又扛起鋤頭去耕耘自己荒蕪的田地,用瘦弱的身體去撐起這個家。
就在梅梅走了五年之後,他的孩子都大學畢業了,兒子有了女朋友和較滿意的工作。女兒也有了男朋友,一切都在理想之中。就在這時候,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遇上了她心愛的女人。後來了解她也喪偶,給了他莫大的安慰。他想應該先解決孩子們的婚事後才能考慮自己的事。
他經過三年的努力,終于兒婚女嫁,都有了比較滿意的小日子。
又過了兩年,他終于有機會考慮自己的事了,但對方嫌自己孩子小不想離家,要他進人家都門。他一想咱把自己家抛下,去管别人的家,這是不行的。但在後來的日子裡,他出出進進還是他孤身一人。日子過的很乏味。
在後來的日子裡,他實在寂寞難耐,和孩子們商量,把家裡的果園分别交給幾個弟弟管理,他去了她的家。
他進門的時候,正是人家孩子上學正需要人的時候。他就起早貪黑經營人家的果樹,自己省吃儉用供給人家孩子上大學,讀研究生。人家三個孩子工作,結婚買房買車。都有了自己的小家了。就在這時候,他徹底的累垮了!
一進醫院檢查,都徹底傻眼了!周身的毛病全出來了,最嚴重的是腰椎錯位,壓迫神經,使他不能站立。這幾年他雖然辛苦,但他有心愛的人陪伴,再苦再累都覺得心裡舒服。他幹活就覺得有出不完的力氣。忘記了惜護自己的身體,結果造成這樣的後果。
他出力的時候個個都喜歡他,現在累壞了身體,給他看病的時候,雙方孩子都認為與自己沒有多少關系,出錢不爽快,都不想到他身邊來。别人的孩子認為這是你本身的病,與我們沒多大關系,就忘記了他這幾年為了供給他們,給他買房買車了。自己的孩子說你為了别人的家和孩子把你累成這樣,現在你在别人家裡,讓我給你出錢看病這可能不太合理吧?他把一切的一切都給了這個家。經常都苦他一個人讓全家高興。造成了這樣的後果。老婆呢,給前夫看病傾其所有,結果他走了,給她留下了很多債務。現在給他看病出錢沒那麼利索。
在大家都不想出錢的時候,是現在社會好,有各種救濟途徑,才是他保全了性命。老婆以前愛他的力氣,現在他是一個廢人了,對他也有點不厭其煩了!經常抛下他跟上這個老闆去海南。跟上那個老闆去澳門。根本沒有把他當一回事。别人的孩子認為自己沒有義務照顧他。自己的孩子也不想管他。兄弟姐妹也不便管他。他成了沒人要都臭狗屎,豬嫌狗不要……
在以後的日子裡,在他的孤獨的院子裡,經常隻有孤單他住着拐杖進出的身影……
現在他們的兄弟姐妹、他的孩子、現在的老婆、他給買房買車的孩子難道他們都沒義務來照管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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