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朋友圈，發過一段話：

為什麼沒人和我一見鐘情？

這個問題從小就困擾我，後來才知道，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沒有好看的皮囊，如果不想一輩子打光棍，隻能退縮到内心，選擇日漸生情。很窩火的你知道嗎，感情教育中最重要的一條，竟然沒人通知我！他們總是說，小劉啊，你要心靈美！

有朋友以為我是哪根筋搭錯了，開始胡言亂語了。

有朋友猜測，我想和誰一見鐘情，鐘情不得，才有感歎。

有朋友很可愛，拿出家長的口吻，勸我不要這麼悲觀。大意是，傑文啊，美貌隻是外在的，心靈才是最重要的。

……

我就奇了怪了。一番肺腑之言，引來諸多誤解。

關于一見鐘情，關于人的相貌，我再說道說道。

不知你是否贊成，一個人最直接的天賦，就是他（她）的相貌。

什麼叫天賦？爹娘給的，基因裡帶的，天生就具備的。

看你第一眼，無須多言，直接給了印象。因為太直接、太有穿透性，像一種氣味，來不及思考，便有了感覺，以至于你都忘了，相貌是一種天賦。

人在幼年的時候，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拿鏡子一照，還會吓一跳。

看到鏡子裡，有個胖乎乎的家夥，傳來父母殘酷的提醒：

嗨，寶寶，動動小手，動動小嘴，那是誰呀？那是你呀！

那是我？我怎麼是這樣！

還好年紀小，記性不太好，很快就把自己忘了。

我覺得自己很帥。看電視、看錄像，見那些人飛檐走壁，哇，鐵砂掌、無影腳，我也會呀，哈哈哈操練起來。不知反省的小孩，又何止我一人？

再大一點，看偶像劇——我們那時候隻有瓊瑤劇。

很容易忽略相貌，把自己代入進去。他哭我也哭，他笑我也笑，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們一起在電視裡，渴望一段真摯的感情。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最缺德的是，每天隻放一二集，給你大段大段的時間，去想象自己會如何心碎。

你很難想象，愛情劇裡的兩個人，長得都一般。觀衆不願代入，心想這誰啊，隔壁二傻子也上電視了？

但是，人終究要長大，要回歸現實。

“隔壁班的那個女孩，怎麼還沒經過我的窗前？”情窦初開了。

這時發現不對勁，那個女孩怎麼不看我？給她糖果也不吃，老跟王小帥嘻嘻哈哈的。我和王小帥，有什麼區别？于是，鏡子裡的那個傻小子，重新回到了腦海。

眼睛大、睫毛長、鼻子挺、腿長腰細膀子寬，等等的标準就出現了。丫的，怪不得你不喜歡我！

再過一段時間，鳥會飛，魚會遊，傻小子也要戀愛自由。

你是自由了，但也要有個對象，才能湊成戀愛自由。屢遭拒絕。參照别人，反觀自己，蓦然回首，忽然發現，我是一個普通的人。走在人群裡，并沒有人願意多看我一眼。

一個人之所以成熟，就是在很早的時候，便認識到自己很普通。

人生憂患識字始，情感憂患知醜始。

美麗的姑娘，你讓我反省，讓我成長，讓我從骨子裡知道，世上不止我一個男人。

從此之後，日劇、韓劇、偶像劇，一律不看！

因為每當我打算傾情投入的時候，就有另一個我，站在旁冷笑：

小劉，不要太投入了哦。那些漂亮人兒，過着不真實的生活，跟你有個毛關系？

她們都在看啊！

她們看你也看，她們幻想自己是公主，你歲數也不小了，還想當王子？

好吧，我掐了他。我要在真實的世界裡，找到自己的位置。

明擺着的，所謂一見鐘情，意思是一看到就喜歡，在荷爾蒙的作用下，立刻陷入愛河。

兩個人都很醜，相互瞧不上，哪兒來的一見鐘情？

當你意識到，自己不會被他人一見鐘情，就會對周遭的平凡世界，投入更多的關注。

因為，你和這些人一樣，是個平凡的人。平凡的人生，一樣值得度過。

擺正自己之後，再在世間行走，我所遇見很多人，都成了不俗的凡人。

有一個詞，叫“面由心生”，意思是，一個人的面相，産生自他的内心。

美貌的人，更容易與人為善；醜陋的人，更容易目露兇光；而大多數普通的人，是兼而有之。

如果這個詞是對的，我甯願反過來理解：

不是面相，發自内心；而是不美的容顔，在人世間經常碰壁，讓他的内心發生了扭曲。同時，也讓他更渴望愛，更希望救贖。

什麼時候，你能注意到一個長相普通的人，在那一張不美的臉上，讀出人生百味，并饒有興趣地，和他待上一個下午，聽他講完精彩或不精彩的人生故事，那證明你已經成熟。

成熟是有代價的。

這個代價，就是你覺得自己要加倍努力。

這是成了我不幸的開始，也造就了我開闊的目光。

而那些極少數漂亮的人，對我來說，是人生的一種參照，這就像：

在冰天雪地，發現花開笑顔。

如果一朵花，都能在雪中綻放，那我會不由自主地想，走下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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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傑文 藏地作家、探險者

著有《小劉美國遊記》，長篇小說《去西藏》，旅行随筆《雪山烏托邦》等。《蟲草江湖》《松茸傳奇》《梅裡轉山》《藏家舊飾》等文章發表于《中國國家地理》《中國國家旅遊》《旅行家》及《西藏旅遊》。

自2009年，居于梅裡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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