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Oliver Wainwright，編譯／陸林漢

從阿伯丁到阿伯裡斯特威斯，作家歐文·哈瑟利 (Owen Hatherley) 開始在英國各地尋找奇特的現代建築。那麼，他發現了什麼？

近期，他的新書《英國的現代建築：歐文·哈瑟利的建築名錄（Modern Buildings in Britain: A Gazetteer by Owen Hatherley）》将展現他尋找的各地奇特建築。在他看來，英國國内大部分标志性建築都不是很好，著名建築師很少在這裡完成他們最好的作品，而最有趣的東西往往是更平凡的東西。

“為什麼沒人談論格裡姆斯比中央圖書館（Grimsby central library）？” 歐文·哈瑟利帶着溫怒的語氣問道， “這棟建築怎麼沒名氣了？ 這是一棟很棒的小建築，有枝形吊燈、馬賽克瓷磚、公共雕塑，還有一個很棒的雙層閱覽室。 這是一個很棒的卻沒被人提到過的建築。”

哈瑟利在他的最新著作《英國現代建築》中，偶然發現了1968年由JM Milner為格裡姆斯比區建築部門建造的小型“混凝土珠寶盒”。進入這棟具有古典靈感的混凝土建築，在雕塑般的蜂窩網格天花闆之下，他發現的是一個有着旋轉的馬賽克瓷磚和有着抽象圖案挂毯的世界。這些元素被六十年代的别緻的燈管所照亮。他認為這是“最高級别的公民設計”。而現在，這棟位于北部城鎮中的建築被人忽視了。

格裡姆斯比中央圖書館

格裡姆斯比中央圖書館入口處

這是這本出版物中的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條目之一。歐文·哈瑟利貪婪地從阿伯裡斯特威斯（Aberystwyth）漫遊到阿伯丁（Aberdeen），尋找那些隐藏在我們日常視線裡的現代藝術運動産物。從建築師丹尼斯·拉斯頓 （Denys Lasdun）的作品、到建築師古德芬格（Goldfinger）的作品，再到新城鎮裡的建築，一些著名的建築案例也在這裡，哈瑟利用典型的激進語調給予它們有趣的新評價。當然，書中也展示了一些新發現。

哈瑟利說，“我不希望這本書是關于标志性建築的。由于對野蠻主義的崇拜，人們傾向于将現代建築視為大城市中的偉大物品。但首先，在英國，我們擁有的大多數标志性建築都不是很好。著名建築師很少在這裡完成他們最好的作品。 最有趣的東西往往是更平凡的東西。”

據說，當企鵝出版社第一次找到哈瑟利讓他寫指南時，他認為他可能在一年内完成這項任務。對于這位40多歲的多産作者來說，這聽起來很合适。因為迄今為止，哈瑟利已經出版了14本書，其中幾本書涵蓋了類似的領域。但最終，這個出版計劃成為了一個為期六年的項目。哈瑟利首先梳理了佩夫斯納（Pevsner）的叢書、以及《Modernist》和《C20》 雜志的過往期刊，并在乘火車和公共汽車之前，搜索了大量的Instagram信息。他的目的不是對英國現代主義建築進行詳細的學術記錄，而是為可訪問的，或者說是日常可見的建築物提供平易近人的指南。

雷丁大學的建築管理與工程學院

“我試圖在這個國家的每個定居點找到一棟像樣的現代建築，這真的很累人。”哈瑟利說，“當時的想法是，每個地方都可能有一兩座優秀的現代建築。無論在斯肯索普（Scunthorpe）、錢德勒福特（Chandlers Ford）還是東基爾布賴德(East Kilbride)，都應該有一些有趣的東西可以看看。”哈瑟利在雷丁（Reading）挑選的一棟建築是雷丁大學的建築管理與工程學院，由Howell Killick Partridge & Amis 于 1973 年設計的，因其零件外觀而在當地被稱為樂高建築。在哈瑟利眼中，它是“彩色混凝土中的桂離宮”。

肯甯頓路小學的“塑料教室”

這是一本令人上瘾的書，随意翻閱，就能學習新事物。在普雷斯頓（Preston），以及在曾經受到威脅但現在備受青睐的公交車站，你可以找到位于肯甯頓路小學（Kennington Road primary school）的“塑料教室”。這棟建築建于1974年，有着多面的白色穹頂，看起來更像是導演庫布裡克（Kubrick）電影中的布景，而非市政建築部門的産物。在斯旺西（Swansea），哈瑟利以八十年代的市民中心發現了“英國最令人欽佩的公民野蠻主義案例之一”，然而該市民中心在目前的計劃是即将被拆除的，就像書中的許多建築物一樣。

設得蘭群島的住宅

與此同時，設得蘭群島（Shetland）被證明了那裡存在着一些非常先進的公共住房。這些色彩缤紛的生态友好型住宅由理查德·吉布森設計，看上去更類似于你能在挪威找到的房屋。哈瑟利認為，與其隔海的表親一樣，設得蘭群島利用其石油收入建立了一個“斯堪的納維亞風格”的社會民主國家。該地區擁有一流的公共建築和有吸引力的社會住房。哈瑟利盡可能地避開政治，但總體的意思很明确：最好的現代建築始終是強大的福利國家的産物。

“在某些時候，在倫敦以外的其他地區，嚴肅的建築都會消失。”他說。 “原因總是一樣的：在每個時間點，無論是1920年代和30年代，還是1980年代和90年代，又或者過去的10年間。保守黨政府都不在乎這個國家的其他地區，而且自我滅亡。”

倫敦南部的公共住宅

位于倫敦南部的伍爾維奇的聖瑪麗地區有着1950年代的公共住宅。那裡也是哈瑟利開始寫這本書時所居住的地方。他在介紹中寫道，這可能是你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到的最清晰、最簡潔的英國現代建築史。對于這樣的建築，你通常不會再看第二眼。棕色磚牆和點綴着煙囪的淺斜屋頂，這些建築體現了“人的細節”。哈瑟利用便于理解的詞彙解釋，那是在二戰後，用于與共産主義結盟、受瑞典影響、風景如畫的現代主義。他寫道，英國的現代建築就是這樣的，無論它們看起來多麼平凡，它們都表達了一種革命性的方法，即誰在城市中建造，他們如何建造，以及誰對此感興趣。

艾倫·肖特為曼徹斯特大學設計的建築

哈瑟利的許多關于美學和政治的觀點，對了解他作品的讀者來說是熟悉的，但其中也有一些令人驚訝的、無法預測的判斷。雖然他對後現代主義充滿了輕視，但他在艾倫·肖特（Alan Short）設計的古怪建築中發現了很多值得喜愛的地方。在1990年代的曼切斯特大學的項目“riotous”中，對于相互碰撞的材料和獨特的通風塔，他評價為“溢出來的刺激。”

約翰·歐特拉姆設計的劍橋大學法學院

哈瑟利也偏愛約翰·歐特拉姆（John Outram）所設計的多姿多彩的建築，尤其是劍橋大學法學院，他稱之為“一場荒謬而令人振奮的旅程，撒切爾主義下的科幻小說，以及劍橋大學中最令人愉悅的無味建築”。你可能會認為哈瑟利隻會對新工黨時代的“僞現代主義”嗤之以鼻，但他喜歡建築師威爾·阿爾索普（Will Alsop）的大部分作品。他為阿爾索普在倫敦南岸的帕萊斯特拉辦公大樓的“紀念性”喝彩。

威爾·阿爾索普在倫敦南岸的帕萊斯特拉辦公大樓

他不太可能是諾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在蓋茨黑德（Gateshead）設計的球狀音樂廳建築的粉絲。但他在隈研吾設計的鄧迪V&A設計博物館裡，描寫了不少值得欽佩的地方，他認可該建築的地理位置，并認為内部充滿了“聰明而微妙的想法”。在其他地方，他坦誠相待了自己與某些建築物的又愛又恨的關系：倫敦的碎片大廈、摩天大樓在街道上“令人震驚”，但到了晚上，這些怪異的輪廓則變為了“陰險與憂郁的傑作”。

諾曼·福斯特設計的球狀音樂廳

隈研吾設計的鄧迪V&A設計博物館

哈瑟利排除了他讨厭的東西。在贊揚謝菲爾德查爾斯街停車場的同時，他批評了康蘭設計的聖保羅塔邊緣是“可憐地設計不足……一個完全微不足道的豪華的棕色公寓網格”。在曼徹斯特，他發現比瑟姆塔（ Beetham Tower）是伊恩·辛普森（Ian Simpson）唯一值得命名的作品，而辛普森設計的其它塔樓則是“過度光滑的玻璃膠和一種笨拙的設計方法的不幸組合 ”。他補充說，該市幾乎所有近期建造的塔樓都可能在明天被拆除，沒有人會為此覺得遺憾。

倫敦的 Balfron Tower

鑒于英國當代建築的現狀，不難看出為什麼哈瑟利更喜歡關注開明時代的産物。那麼，他是否看好那些在島嶼上的建築方向呢？

他直截了當地回答說，“不”。 他說，“英國建築的問題與風格或時尚無關，而是與這裡一切都非常糟糕的事實有關。這要感謝無休止地推遲風險的采購文化。從格倫費爾的調查中可以明顯看出：一個項目，隻是為了翻新一座塔樓，卻有幾十個承包商，他們的合同錯綜複雜，用以确保這些公司沒有風險。而被打壓的第一件事就是質量，而人們則是因質量而死。在我們擺脫私人融資倡議，并采取措施提高大衆住房、學校和醫院的質量之前，我對英國建築不抱太大希望。”

據悉，《英國的現代建築：歐文·哈瑟利的建築名錄》将在4月由企鵝出版社出版。

（本文編譯自《衛報》，作者Oliver Wainwright為建築評論家。）

責任編輯：陸林漢

校對：丁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