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漢書·郡國志》中有武陵郡,劉昭注引《先賢傳》記載,晉代太守趙厥問主簿潘京:“貴郡何以名武陵?”潘京解釋說,武陵本名義陵,“與夷相接,為所攻破”,光武帝時取“止戈為武”之意,改名為武陵。
在曆史的滄海桑田中,地名變化相對語言變化較慢。許多地名都沿用了上千年,頑強的延續性使它們承載了更多的文化含義,加之古人有解釋地名淵源的習慣,讓今人有機會窺見過往的一些記憶碎片。但對于更多人來說,地名滲入日常太深,反而沒有主動深究其含義的意識。反而是一些有特殊讀法的地名,時常會引起讨論,如六安的“六”為何讀為“lù”,鉛山的“鉛”為何讀為“yán”,樂亭的“樂”為何讀為“lào”等等。
六安和六合是同一個“六”?
六安讀音争議由來已久,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在網絡上引起讨論。要具體分析讀音,就有必要從地名的起源探尋。
正如武陵取“止戈為武”之意,中國地名有一個原則是“取其嘉名”,地名寓意不好則有可能被改掉。古代河北曾有一個地名叫蒲蔭,是由曲逆改名而來。據《十三州志》記載,“後漢章帝巡北嶽,以曲逆名不善”,因山水之名,改為蒲蔭。
六安地名的由來也寄托着美好的願望。“安”字很好理解,在曆史地名中,許多都含“安”,是統治階級希望其統治永久安甯的意思,如永安、南安、懷安等等。而“六”的來源則可上溯到上古四聖之一的臯陶。
史籍記載,上古時期,舜、禹、臯陶率領華夏部落來到淮河流域治理洪水,随後,“臯陶卒,葬之于六”。“六”同“陸”,指水邊的高坡,一種觀點認為,六安的得名也與之有關。在漢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取“六(陸)平安”之意,置六安國,改王都六縣為六安縣。這一地名沿用至今,因此應讀“陸”音。
盡管在第六版《現代漢語詞典》中,删去了“六”字作為地名使用時lù的發音,但六安當地人認為,這一讀法已有兩千年的曆史,不僅反映了當地地理地貌特征,也承載着豐富的曆史文化内涵,保留讀音意味着保留、尊重地方文化根脈。
從古音、從方言是地名有特殊讀音的主要原因。與六安的“六”有同樣發音的南京六合區,原因就與六安不同。六合得名于境内的六合山,六合山舊名六峰,指寒山、獅山、雙雞、芙蓉、高妙、石人六峰,由此看來,應是方言中将“六”讀為“lù”的原因。
六安别稱“ 臯城 ”,相傳其建置與“上古四聖”之一的臯陶有關。。
隻作為地名的特殊讀音
随着語言規範化,絕大部分特殊讀音便隻有在作為地名時出現,如台(tāi)州、麗(lí)水、浚(xùn)縣、蔚(yù)縣、繁峙(shì)、犍(qián)為等等。
也有一般隻作為地名,但讀音不同的字,如荥經的荥(yíng),在荥陽裡念作“xíng”。更常見的是“樂”字,其本身就是多音字,在不同地名中的讀音也有所不同,如四川樂(lè)山、浙江樂(yuè)清。而樂亭的“樂”讀音較特殊,為“lào”。一般認為,“lào”的讀音也是古音的殘留,一個簡單的例子是,蓮花落這種藝術形式最早寫作“蓮花樂”,雖然字形換了,讀音依然沒變。
同樣在安徽,蚌埠的讀音也引起過熱議。蚌埠之名得來,是“因境内淮河段盛産河蚌而得名”,史籍記載蚌埠“乃古采珠之地”,故又譽稱“珠城”。但蚌埠中“蚌”的讀音卻不是河蚌的bàng,而是bèng。對此,有人推測這是自古以來的讀法,因為古代沒有輕唇音,“蚌”讀成重唇音,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讀法。
鉛山于南唐保大十一年(953年)置縣,因山出鉛而得名。因鉛礦得名,卻不讀qiān。鉛山當地曾有一個小故事,說有一名生意人第一次去鉛山,不知道正确讀音,結果在上饒時問當地人“qiān山”怎麼走,當地人誤以為他要去一個真的叫“qiān山”的小地方,給他指了一條相反的路。
實際上,在北宋年間的語言學著作《廣韻》中,鉛的讀音與解釋是:“與專切,青金也。”可見在古代,鉛的讀音更接近于“yán”。或許,在曆史演變中,字本身的讀音變化了,而當地人集體記憶中的地名依然保持着原樣。
簡單地說,地名可以随着語言的産生而産生,但卻不一定随着語音的變化而變化。人們代代相傳的地名讀音既有古音痕迹,又烙上了方言的印記。
早在2006年,安徽省政府就專門對六安和蚌埠地名讀音的審定進行了複查,同意六安、蚌埠兩地市名保留“lù”“bèng”舊音,認為地名與經濟社會發展和人民群衆日常生活密切相關,地名讀音應體現以人為本精神,充分尊重當地政府和群衆意見。這也就是“名從主人”原則在地名規範上的延伸和适用。
值得注意的是,人們對地名讀音的“較真”已經開始逐漸脫離了借此指責錯讀者為“文盲”的角度,更多的是關注地名讀音背後豐富多彩的曆史文化,而這正是地名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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