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口到窗戶七步,從窗戶到門口七步。” 我的處境,比起這位捷克作家伏契克的206号牢房,寬敞多了。從竈房到陽台,我量了好多次,有時候是110步,有時候是120步,這是我獨自一狗在家的時候無聊的遊戲。主人每天最少帶我出去兩次,一次是早上,一次是晚上,心情好的時候,中午還可以出去一次,主要的作用是拉臭臭——如果把臭臭拉在家裡,那是要挨揍的。而我把這門門浪看作是放風——平時在這單元樓裡,看不見天,踏不着地,憋的我要死。
一看到主人換衣服換鞋,我就用詢問的眼神看着她,聽到“走、門門走!”我便興奮的撲在她的腿上,狺狺撒嬌:主人,你對我真好!可惜她是聽不懂我的語言的。我的這些做作,一個是真的非常高興,另一個目的是讓她開恩,這次下去能在外面多跑幾圈,多待些時間,以後能夠增加門門浪的次數。而有的時候,聽到“上班去,上班去啦!”我知道沒戲,就呆若木狗,站在遠處目送她出門,随着“砰”的一生,寂寞就像惡魔一樣纏繞住我,雖然,主人很體貼的為我買了毛色和我一緻的玩具狗布娃娃,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那不是哄半歲小狗嗎?直到熟悉的車門聲、電動車的鈴聲、腳步聲響起,門開了,我拼命的撲上去,用我深情的眼神、多情的舌頭和蹦跳求抱抱,常常因激動而氣管痙攣導緻好長時間的幹咳。不自由,孤獨,就像是坐牢房的孤獨,真是能殺死一隻健康的狗啊。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從電視上看到了一隻叫做斯拉瓦的狼,從羅馬尼亞獨自一路向西,曆經七個國家行程3000多公裡,最後跑到了西班牙,路上還找到了他的伴侶組成了家庭,真是亮瞎了我的狗眼啊。狼是我們的遠親,從沒被人類馴化,我打心眼裡對狼有一種親近感,它斯拉瓦能做到,我為什麼不能呢?美國一個家夥不是說過“不自由毋甯死”嗎?一個姓殷的翻譯老外的詩裡不是有“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嗎?哪吒不是也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嗎?想咋就咋随心所欲,做狗不快樂,長生不老又有什麼用?
To be,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是選擇自由自在做一隻流浪狗,自己解決生存問題,還是馴服地成為一個寄生在主人家的玩偶?其實,很早我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小區的東邊有三四個流浪狗的,而且似乎還組成了一個小的家庭,我在散步時偶遇他們友好的打招呼,而他們毛色不順氣味難聞,對我呲牙咧嘴看起來很兇。我觀察似乎每天有人固定去給他們投食,但那吃的哪能和我的相比!竹子開花了,明天的早餐在哪裡?領頭的白毛,眉宇間已經有了皺紋,顯出那種難言的焦慮。而我在大街上也看到過一隻快樂的黑毛同類,窩在垃圾箱的旁邊,悠閑自得的看着路人和路狗,神态安詳表現出很滿足的樣子,我想,他大概可謂成功狗士吧!估計剛才在垃圾桶裡翻出了肉夾馍——他的領地,就在合作飯店(大荔縣有名的專營鹵肉爐齒面店)的旁邊。
自由,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理想往往非常豐滿,而現實卻極度骨感。在主人們的閑談中,我也能聽到他們是如何對待生活的态度。人世間的道理和狗世間的一樣,他們的口中,也有兩類人,一類在梯子裡,一類在梯子外,梯子外也有混的出人頭地的,但自由的代價是非常辛苦,梯子裡的上班、加班,得應對各種要求和紀律,卻穩定安逸。哪有既能自由自在不受約束、又能按時活節的領到薪酬?好事情,是占不全的。
在媽媽眼裡,我最聰明,以前對此我深信不疑。現在卻感覺媽媽犯了和人母同樣的錯誤——總看自己的娃最親,總感覺自己的娃最聰明。随着狗齡的增長,我越來越認識到,我是茫茫狗海中平庸一員。為了讨主人喜歡,我用了三天的時間練習“你好”,嗓子都吼啞了,聽起來還是“汪汪”;我對着鏡子練習了好長時間的蒙娜麗莎般的微笑,盆友們見了,一猜就說我的微笑是在模仿卡西莫多。我不可能成為斯拉瓦,也不願意過黑毛和白毛的生活。還是把所謂的自尊按倒在地使勁摩擦,投人所好,服服帖帖的被纏上紙尿褲,美美地喝掉燙好的羊奶,睡覺吧。利用孤寂獨處的時間,努力思考,興許還能悟出一個“上善若順”的道理,被後世尊為“木子”;抑或發現一個“新價值理論”成為木克斯。至于狗世的發展,還是讓能狗去拭翻。我以後要和黑毛多聯系,因為我,也有一個自由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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