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轼最敬重的男人是誰?
那一定是歐陽修吧。
某一年,蘇轼路過揚州,來到歐陽修曾居住過的平山堂,百感交集,寫下一首詞,結尾13字成哲理名句。
詩名《西江月·平山堂》:
三過平山堂下,半生彈指聲中。
十年不見老仙翁,壁上龍蛇飛動。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楊柳春風。
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
蘇轼與歐陽修的緣分還要追蹤到蘇轼少年時。
嘉祐元年,蘇洵帶着兒子蘇轼蘇轍進京參加科舉考試。
彼時的歐陽修是文壇大佬,在文壇和官場都聲名響亮。
嘉祐二年的科舉考試,主考官正是歐陽修。
蘇轼考試中寫下策論《刑賞忠厚之至論》,歐陽修拍案叫絕,他誤認為是佳作出自徒弟曾鞏之手,将其列為第二。
放榜之後,蘇轼帶着詩文前來拜見,歐陽修恍然大悟。
讀了蘇轼的詩文,歐陽修說:讀轼書,不覺汗出,快哉快哉!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也。(《與梅聖俞書》)
當時,蘇轼19歲,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得到文壇大佬的獎掖,蘇轼名滿京城。
要知道,歐陽修是當時的文壇盟主,一字之褒,一字之貶,都關乎一個人的榮辱成敗。
不到20歲的蘇轼,得到歐陽修的激賞,何其幸運。
蘇轼步入仕途,在各地為官,卻從未忘記歐陽修。
1048年,歐陽修任揚州知州,在揚州西北的大明寺旁的山峰上,修建了一座平山堂。
登高遠眺,可見江南數百裡的風景。
“獨平山堂,占勝蜀岡,江南諸山,一目千裡。”
每到夏日,歐陽修就會和朋友們飲酒、賞景、作詩,而後,平山堂成為揚州勝地。
在堂前,歐陽修還親自種下柳樹,人稱“歐公柳”。
蘇轼曾兩次到過平山堂。
1072年,歐陽修去世了,從此,對恩師的懷念隻能埋藏在心裡。
歐陽修走了,蘇轼還在人間,嘗遍人生悲歡。
1084年,經曆了“烏台詩案”的蘇轼,在黃州谪居四年後,被調到汝州。
這是一個好信号,汝州條件比黃州好,且離京城近,也許,他就是要迎來人生的春天了。
在路程中,蘇轼經過揚州,他來到歐陽修修築的平山堂。
百感交集地他,寫下這首《西江月·平山堂》:
三過平山堂下,半生彈指聲中。
十年不見老仙翁,壁上龍蛇飛動。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楊柳春風。
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
這是他第三次來到平山堂了。
此時,蘇轼已經47歲了,他感慨:平生已過,猶如彈指一揮間。
也許,他還會回想起曾經那個趕考的少年,那個嚴厲的老師。
如今,站在這裡的,卻是一個滄桑的中年人。
老師已經仙逝,十年未見了,平山堂的牆上還有老師的墨迹,氣勢雄渾,猶如龍飛鳳舞。
人去了,堂前的“歐公柳”依然在春風裡飄揚,蘇轼寫下詞,悼念恩師。
别人說人死後萬事皆空,就算是活在世上,也依然如夢一場啊。
“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是蘇轼最深沉的人生感慨。
與其說他在悼念老師,不如在感慨自己的人生。
十年來,蘇轼宦海沉浮,有過輝煌的時刻。
他曾擔任地方太守,管一方治安,在西湖修過堤,在密州治過蝗災,得到過百姓的愛戴。
他也曾跌落人生的谷底。
1079年,因為“烏台詩案”,他被下獄一百多天,差點丢掉性命。被貶到黃州後,全家吃飯都成了困難,他陷入了深深的失意。
如今,調離黃州,猶如重生,當他再次來到平山堂,撫今追昔過後,除了人世間的蹉跎如夢,再無其他可得。
黃州的四年生活,他思考了很多,人生的悲苦、喜樂,都是廣袤宇宙中的一瞬。
人生虛幻,一切空無,既然如此,眼下的得意失意又算得了什麼呢?
所以,他說,死後萬事皆空,人生如一場大夢。
豁達,不是接受命運而是放過自己!
正如蘇轼所說:人生如夢,失意痛苦時,想一想,這一切都會過去,在廣袤的宇宙或人生中,這算不得什麼。
想開點,坦然面對困苦,淡然面對得失,人生才會更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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