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底，印度尼西亞總統佐科·維多多（Joko Widodo）悄悄派遣了一支政府高層團隊，以海事事務與投資協調部長潘加坦（Luhut Pandjaitan）為領隊，先是前往美國，在返程的途中又順道去了趟日本，為即将頒布的一項産業新政做前期試探。

印尼使團到了美利堅，随即與特斯拉高管進行了會面。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鎳礦儲備，維多多政府希望能把印尼打造成全球最大的锂電池生産國，再通過打造一條全新的産業鍊，在電動車領域尋求彎道超車的機會——特斯拉，就是他們最想拿來破局的入口。

過去一年，印尼方面應該挺郁悶的。

特斯拉這塊肉，眼看着就要吃到嘴邊了，卻被隔壁的鄰居印度搶了去。為了吃到特斯拉這塊“唐僧肉”，印度政府抛出的橄榄枝也是頗具吸引力的，特别是可以考慮“減免關稅”這一砝碼，讓遠在德州的馬斯克十分心動。也是在印度“勾搭”特斯拉最為頻繁的2021年，印尼方面的熱情也開始慢慢冷卻。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去年與印度處于“戀愛期”的特斯拉，最近卻被爆出在當地暫緩建廠、并擱置在當地銷售電動車的計劃。有意思的是，在印度碰壁之後，馬斯克立刻把目光轉移到昔日的“備胎”印尼身上，很快，他與印尼總統維多多會晤談判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印度折戟

這次，特斯拉和印度是真鬧僵了。

有熟悉雙方談判的知情人士向路透社透露，特斯拉已經擱置了在印度銷售電動汽車的計劃，不僅放棄了在當地尋找銷售展廳的工作，還把在那裡招募的團隊重新分配到全球的其他地方。

主要是關稅問題無法統一。

最初，特斯拉希望能通過印度的較低關稅開辟新的生産和銷售市場，以減輕對美國大本營和上海基地的生産依賴。但印度政府也有其算盤他們之所以願意向特斯拉伸出橄榄枝，降低關稅的前提是特斯拉先在印度建廠，這和特斯拉的想法背道而馳。

這一最新的變數也意味着，特斯拉終于還是結束了與印度政府長達一年多的談判僵持。知情人士透露，特斯拉給到印度政府的最後期限是今年2月1日，如若後者無法在最後期限公布其稅收變化，特斯拉隻能按下進軍印度的暫停鍵。遺憾的是，印度莫迪政府并沒有在設定的期限内對其妥協。

2月之後，特斯拉就一直在尋找替代方案。按照馬斯克自己的商業計劃，雖然失去了在印度設廠造車的機會，但是在新德裡、孟買和班加羅爾等主要城市開設展廳卻有很大的可能，沒想到印度方面的強硬徹底惹怒了馬斯克，最後連展廳計劃也一同被扼殺在搖籃裡。

印度的關稅究竟有多高？

目前，4萬美元以下售價的進口電動車，其稅率為60%，超過4萬美元則上升至100%。消息人士透露，其實特斯拉的合作要求也并不算過分，馬斯克希望印度能降低關稅至40%左右，但印度政府卻選擇“讨價還價”，給出優惠的前提，是特斯拉先在印度賣車，且取得較為理想的新車銷量。

印度政府的執拗，讓馬斯克感到誠意不足。原以為印度會把特斯拉捧在手心裡，或許，還允許馬斯克偶爾使點小性子，沒想到利益面前的印度卻無比的現實，一副“走好不送”的姿态讓馬斯克徹底寒了心。

更何況，印度這塊骨頭雖然難啃，但對于特斯拉也并非一定要啃下。從印度現階段的市場構成看，目前該國的新車銷售依舊是燃油車主導，且純電動車型的市場增長也不如預期；再加上，印度與電氣化配套的基礎設施較為落後，特别是電池相關的産業鍊較為薄弱，總之，在上海工廠産能夠用的大前提下，印度這裡的不确定因素實在太多了。

轉向印尼

特斯拉為何看重上海工廠？主要考慮到長三角擁有較為成熟的供應鍊體系。就在上周，馬斯克在英國《金融時報》組織的汽車峰會上透露，從長遠來看，中國市場預計将占特斯拉全球的25%-30%左右，公司已計劃對上海超級工廠進行擴産，但近期沒有在中國新增第二座工廠的計劃。

按照馬斯克的說法，當下的特斯拉正專注于德國柏林和美國德州兩大工廠的産能，哪怕是去年為其總交付量貢獻高達51.7%占比的中國，也不打算新增第二座工廠了。那麼，本身電動車消費熱情就不夠高漲、且電氣化産業鍊不夠完善的印度，就沒有那麼高的期望值了——

投入産出比，真不劃算。

這時，印尼的橄榄枝又抛出來了。

更何況，雖然印尼在東南亞最多隻算個“備胎”，但這個備胎身上卻有特斯拉最看重的東西，那就是電池領域的關鍵原材料鎳，以及該國潛在的電池産業鍊優勢。要知道，早在印尼政府第一次向特斯拉伸出橄榄枝的2020年，馬斯克就曾直接表态，稱他願意接受針對印尼的長期高投入，但前提是當地的鎳礦開采必須高效，且對環境保護更加友好。

印尼是世界上最大的鎳礦生産國，在電池上遊原材料價格居高不下的大背景下，這個國家已成為諸多電池制造争相投資建廠的“香馍馍”，且一衆锂電原料供應商、汽車制造商也紛紛加碼印尼的電池供應鍊，為的就是在電氣化時代搶占關鍵原材料的貨源高地。

與此同時，印尼政府也通過各種激勵措施吸引外資，這讓以韓國公司為代表的電池制造商頓時打了雞血。就在上個月，由LG化學、LX國際以及浦項控股等韓國電池玩家組成的“K電池聯盟”就計劃向印尼鎳資源産業鍊砸下重金，先後與電池制造商IBC等簽訂投資協議，累計投入或将高達90億元美元。

原材料之争，距離是關鍵。

去年開始，“電池荒”就成為一隻鋒利爪牙不輸芯片的“猛虎”，狠狠摁住不少汽車制造商的生産咽喉。這似乎成了業界的共識，電池端的供給難題一旦加劇，這或許要比芯片危機還要棘手，小鵬汽車掌門人蹲點甯德時代的坊間傳聞還被議論紛紛，大洋那邊的拜登總統就迫不及待推行新政重塑電池供應鍊，鎳等原材料也成了戰略維度的稀缺品。

産能競争漩渦裡的特斯拉，對電池供應的重要性自然十分清楚。根據印尼政府近日發布的一份聲明，維多多總統已經在德克薩斯州當地時間上周六會見了馬斯克，并讨論了潛在的投資可能性，而就在一周前，特斯拉方面也向印尼派出代表，參加了電池相關的投資談判。

目前，我們尚不清楚特斯拉赴印尼建廠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也不清楚馬斯克會否在這一東南亞國家重演折戟印度的經曆。但可以肯定的是，印度尼西亞對于特斯拉産業鍊維度的重要性絕對遠高于印度，隻要其鎳礦與電池原材料優勢繼續存在，脾氣暴躁如馬斯克，恐怕也不敢和對方輕易翻臉。

退一步講，即使是印尼建廠的計劃最終夭折，馬斯克在電池産業鍊方面也勢必會有相應的大動作。群雄逐鹿，沖在做前面的特斯拉自然不肯落下，而從戰略重要性而言，印尼之于特斯拉，又絕非印度的“備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