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之上,他拄着拐仗,步履蹒跚,推門而入,走到棺木前,仿佛吻是落在了裡面那個已經長阖雙眸的女子的額頭上一般,輕輕吻了棺木,然後他輕輕呢喃道:“你是我一生最愛的女人。”
1993年1月,天使奧黛麗赫本離開人間,這一年,派克七十七歲,白發蒼蒼的他在葬禮上淚流滿面,此時距離他們相識已經過去四十年,四十年裡,從友情到愛情,他們之間僅一步之遙,可終其一生,發乎于情止乎于禮,世人皆說,男女之間,在愛情邊徘徊過,最終回到友情,仿佛經曆千山萬水。而塵世間,當愛情華麗轉身,沒有幾個人能心懷坦蕩地重擺友情的宴席。可是,他們做到了,憑借着對緣分的尊重和對友情的信仰,他們将千山萬水的距離濃縮成咫尺天涯,将所有的愛與情埋藏在了那個夏天的《羅馬假日》裡,最後留下一聲,向來情深奈何緣淺的歎息。
相遇那年,派克三十六歲,名譽天下,被稱為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舉止優雅,氣質謙和,眼神純淨,電影裡的王子,生活裡的紳士,迷倒了萬千少女,卻始終潔身自好,縱然他的生命裡有無數俏顔佳麗,卻沒有出現過一次绯聞。而彼時的赫本,二十三歲,在好萊塢還隻是個名不見傳的女孩子,她和其他女生一樣,都是派克的影迷,對他有着近乎癡狂的崇拜,以至于當第一次見到他時,她甚至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他們因為電影《羅馬假日》結緣,分飾電影裡的男女主角,他用蘊滿了可以讓人融化的憐惜眼神看着她,她将自己冰冷的小手放進他寬厚的掌心裡,感覺着這個敦厚男人的溫暖。
電影拍完了,一股異樣的情愫也從他們心底悄然湧起,感情像海潮剛剛退去的沙灘,柔軟而溫潤,可這一切,都止于口。因為彼時的派克,即使婚姻走到了盡頭,也是已婚,更是三個孩子的父親,而赫本,受幼年時破裂的家庭陰影以及她所受的教育影響,她對他望而卻步。
于是他們之間,就這樣,開始時就是結束時,愛隐于歲月止于唇舌。
《羅馬假日》讓赫本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站在領獎台上激動得語不成句的她告訴全世界:“這是派克送給我的禮物”。她一躍成為了當紅女星,榮譽随之而來的同時,還有愛情,她遇到了第一任丈夫梅厄·菲熱,好萊塢著名的導演、演員兼劇作家,這是派克給他介紹的男人,那一年,他去參加了他們的婚姻,送給她的結婚禮物是一枚蝴蝶胸針,當看着她别上胸針步入婚姻的殿堂那一刻,他帶着溫厚而寬容,平靜的微笑退後一旁,将無奈和心酸藏在了不動聲色之下。
此後的四十年裡,赫本經曆了三段婚姻,而派克離婚之後也再婚,愛情兜兜轉轉,常常讓人失望,可友情長長久久,永遠守在每一個需要的時刻,無數次,他都為她守候在電話的那一頭,聽她訴說着生活的不如意,感情的傷害,她泣不成聲,眼淚都刺入了他的心房,越是表面風平浪靜,内心越是鐵馬冰河般的洶湧,所有的關心化為了陪伴,就像那枚蝴蝶胸針一直被赫本佩戴着一樣,他能做的是這樣,也隻能這樣。
直到赫本去世,派克都把這份愛深藏不露,她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日日夜夜,燦爛在他心靈的最深處,他不言不語,卻默默愛了她一生,從遇到她那一天起,直到她去世,哪怕她去世,愛都是與日俱增,從未消失。
赫本去世十年後,蘇富比拍賣行舉行了她生前衣物首飾的義賣活動,八十七歲的派克戰戰巍巍的來了,他将那枚蝴蝶胸針買下,這麼多年,它再一次回到了他手上,可那個佩戴了她四十多年的女子,卻再也無法讓他牽一次她柔軟的手了。
她其實從來不知道,這枚胸針不是普通之物,而是,他祖母的家傳。
蘇富比之行四十九天後,派克與世長辭,他的臉上還是那樣令人安心的微笑,他握着那枚蝴蝶胸針,觸及着赫本那美麗的心跳,帶着無法回頭的歲月和歲月深處那段永不再複的青春之戀,沒有遺憾的走了。
成千上萬的人為他的離去而傷感,無數影迷為他祈禱,祈禱着紳士的他,在天堂能尋到在人間錯過的那個天使,這一次,希望他們不再擦肩而過,把那些塵世裡沒有擁有的愛情的美好都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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