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Will Heinrich，編譯／ 陸林漢

江戶時代是日本紡織、染色和刺繡工藝的頂峰時期。和服最初屬于昂貴的奢侈品，大多為私人定制，主要消費者是武家統治階層的幕府成員。随着城市文化興起，商人階層獲取足夠的财富，和服逐漸成為平民展現自身審美的日常物品。

近期，“和服風尚：John C. Weber 收藏展”在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開幕，呈現超過60件選自紐約時裝技術學院和約翰·C·韋伯（John C. Weber）收藏的日本和服，結合西方服飾、繪畫、版畫和裝飾藝術品，展示江戶時代晚期至20世紀初的和服發展曆程，以及東西方在服飾上的相互影響。

19世紀末，西方時裝設計師一度熱衷研究日本浮世繪中所描繪的和服。寬松的設計、特殊的廓形及直線型的剪裁，對西方服飾産生深遠的影響，為知名時裝設計師瑪德琳·維奧内特（Madeleine Vionnet）、克裡斯托巴爾·巴倫西亞加（Cristóbal Balenciaga）等人提供靈感。

另一變，受明治維新影響，日本迎來現代化及社會的變遷，越來越多的女性有能力購買和服，并接觸到西洋服飾。20世紀20年代，平價成衣“銘仙”（Meisen）和服開始在百貨商店裡銷售，風靡一時。這也反映了當時日益西方化的生活方式。

勝川春章，《四代目岩井半四郎》，約1778年，木版畫

賀茂神社競馬圖屏風，江戶時期，17世紀末-18世紀初

近期，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和服風尚：約翰·C·韋伯（John C. Weber）收藏展”證實的是：和服是20世紀最傑出的藝術媒介之一。

這一展覽追溯了日本最著名的傳統服飾，一種總是從一塊布上裁剪而成的服裝——“和服”。這一服飾從江戶時代(1615-1868)的古闆絲綢正裝，逐漸發展成為了20世紀20年代及之後的多樣圖形的展示媒介。

此後，和服也成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文化引爆點。2015年，有抗議者指責美國波士頓藝術博物館(Boston 's Museum of Fine Arts)在一個系列中用和服作為東方主義的道具。該系列意在描述印象派畫家以同樣的方式使用這種服飾。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在2019年因試圖将這一服飾的詞彙用作其塑身内衣系列的品牌名稱而引起了軒然大波。除了征用名詞的問題外，這也是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選擇，因為正是和服的直筒形輪廓激發了西方時尚女性在一開始就放棄了束身衣。

波浪與兔子圖案襖裃，江戶時期，19世紀中葉

黒緞子地牡丹露扇子圖案衣帶，明治時期，19世紀中葉

事實上，從1868年的明治維新開始，日本與西方就一直忙于相互模仿、相互吸引。這種交流，正如此次展覽中大量的文獻說明的那樣，改變了兩個半球的時尚。正如策展人莫妮卡·賓西克(Monika Bincsik)和凱倫·範·戈森霍文(Karen Van Godtsenhoven)強調的，和服不僅僅是一種象征、一種文化遺産，或者某種不變的民族服飾，而是一種多樣的、美麗的服裝，有着複雜的曆史，男性與女性都可以穿。和服在今天與在100多年前一樣，有着很多意義。

青竹色地輪寶瑞雲圖案唐織，江戶時期，18世紀中葉

在18世紀，當和服開始呈現出現代形式時，它是厚重的。“厚重”這一詞，指的既是字面意義，也是一種比喻。和服獨特的圖案有助于識别戴着特定面具的舞台演員，而穿和服也是富人炫耀精緻錦緞的方式。在古典歌舞劇的一件和服上排列着六輻紅、白、黃三色的“佛輪”，重複的花朵圖案上交替出現尖尖的雲朵，這些花朵被鑲嵌成相互交錯的金色圓環。另一個看上去不那麼繁瑣的案例中，白色菊花的精緻圖案漂浮在由白色、橙色、紫色和綠色組成的方格上。

“和服風尚”展包括了一些私人收藏，過往藏家贈送的物件，館藏日本和服收藏的文物，以及17世紀的圖案書、日本北部原住民阿伊努人（Ainu）用回收布料制成的引人注目的夾克。此外，展覽還有幾件可以兩面穿的消防隊員服裝，其中一面是嚴肅的徽章，另一面描繪的則是狂歡的神話場景。而這一展覽也和大都會博物館日本館的常設服飾展陳形成對比，就好比是一件18世紀的佛教法衣兩側擺放了一對古老的木質佛像。

這是一件18世紀的日本能劇服裝，菊花圖案鋪在了棋盤狀的衣服上

20世紀30年代的孩子的冬季和服，上面印有米老鼠圖案

但不得不說的是，這一展覽真正關注的是19世紀晚期的和服。在這一時期，日本向西方開放，同時進行了飛速的現代化發展。正如策展人凱倫·範·戈森霍文在她的文章中寫到的那樣，日本的紡織品出現在了1867年的巴黎世界博覽會和1873年的維也納世界博覽會上。到了1906年，法國設計師保羅·波烈(Paul Poiret)展示了“他的第一個不穿束身衣的系列，是以寬松的和服為靈感的”。

法國設計師保羅·波烈(Paul Poiret) 于1919年設計的歌劇外套，靈感來自于日本和服

而對于當時的日本而言，大規模的生産力使和服的生産變得不那麼複雜，成本也低了很多，而服飾上的圖案則更具實驗性了。苯胺染料使得設計師能夠更大膽地運用顔色，而歐洲新藝術和裝飾藝術運動在圖形創作上也引入了新的風格。昭和時期(1926-1989)的和服是生動活潑的，設計師可以在上面印任何東西，如精緻的露珠和草葉，巨大的箭矢，偏離中心的富士山，甚至是一隻爬在肩膀部位的巨大蜘蛛。

水玉圖案銘仙和服，昭和時期，約1930年代

圓點、直立的衣領、巨大的臂孔，一系列壯觀的服裝展示了和服的特點。從東方到西方的一個多世紀以來，和服逐漸發展出了西方的風格，比如出現在20世紀30年代兒童和服上的米老鼠圖案等。在東西文化交彙下，熱門的和服設計包括了波烈在1919年推出的一件漂亮的歌劇外套，該作品由一條未剪裁的紫色絲絨制成，還有Comme des Garçons創始人川久保玲(Rei Kawakubo)在2018年推出的印有超大漫畫人物的和服。從這些并置呈現的服飾中可以看出，獲利的不光是西方服飾。展廳中一件印有閃電圖案的純紅色和服，與之相比，即使是與艾爾莎·夏帕瑞麗(Elsa Schiaparelli) 在1939年設計的小醜外套也沒有如此誇張。

川久保玲設計的和服

三宅一生設計的和服“海貝殼（Seashell）”，1985年

此外，真正吸引人的還有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一件夏季款。服飾上，巨大的白色漩渦像瀑布一樣掠過深綠色的表面，與白色後面的淺綠色漩渦巧妙地形成呼應。當然，在展廳昏暗的燈光下，很難發現這一顔色是綠色。這一主題，正如牆上的展标所說，可以追溯到史前的日本陶瓷紋樣。但在這裡，和服呈現出的是一種裝飾，而這件物品即使是在一個世紀後的今天再回看，也依舊保持了時尚的新鮮度。

這是一件夏季和服，制作時期為昭和時代早期

服飾的功能和繪畫性展示，在這件展品上得以充分體現。服飾上無限重複的圖案和其背部、袖口間形成了清晰的張力。再加上這件作品挂在架子上展現出的完美平面和它原本要包裹的身體曲線之間的隐含對比，讓你能了解到博物館及現代藝術中蘊含的複雜概念和豐富的視覺效果。

“和服風尚：John C. Weber 收藏展”将展至2023年2月20日。

（本文編譯自《紐約時報》，作者威爾·海因裡希 (Will Heinrich)為評論家，曾為《紐約客》和《紐約觀察家報》撰文。）

責任編輯：顧維華

校對：張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