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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小又已經一年沒有好好地發一條朋友圈了。在她半年可見的動态裡,隻有零星幾條英語單詞打卡。“發朋友圈太麻煩了!發這張圖合不合适,說這話對不對,要分幾組,哪組人可見。折騰完這些已經什麼都不想發了”。
然而,黃小又的微博上卻完全是另一幅熱鬧景象。開微博不過半年,就已經發了3000多條。抽獎、追星、轉錦鯉、吐槽、八卦,微博裡都是肆無忌憚地放飛自我。“不小心被熟人發現了,大不了再開一個小号”。
如今,越來越多年輕人在進行“網絡搬家”。微博博主語文指揮中心為其下定義:“網絡搬家”指的是為了怕别人關注或者監視,把自己的号從一個搬到另一個的行為。而“網絡搬家”的原因,隻是為了找一個地方自說自話。
說起網上的“家”,很多人會回憶起當年風靡一時的博客、人人網和QQ空間。已在國企工作8年的于佳回憶,當年的自己習慣于在人人網上po新鮮事發牢騷,在博客上一點一滴記錄下中二年代的中二事迹,在QQ空間“為賦新詞強說愁”。但漸漸地,于佳目睹了人人網在2015年發出最後一封站内信,自己使用微博的頻率多于博客,QQ空間則是被設置成了僅自己可見,被朋友圈完全取代。過去熱鬧的社交平台,如今都成為青春記憶的安放地。當舊家被“拆遷”或“淘汰”,人們大多随着人流搬家轉移陣地,“舊家”隻不過是回去看看老照片、翻翻老日志、唏噓感慨年少光陰的承載地。
但如今,“網絡搬家”卻不僅是因為時代潮流的更叠,而是心态的轉變。搬家不是因為“舊家”的消失或衰敗,而是“看心情”。
有時候,“網絡搬家”是為了給自己的負面情緒找個合适的空間。南京金陵學院大四學生趙然數了數,自己有5個微博小号,最新的小号隻有一人關注,那就是自己的大号。趙然的朋友圈裡,美食、旅行、運動,滿滿的都是陽光。但自己的微博上,卻在抱怨昨天打卡的那家店太難吃、旅行真的很累、自己一點也不想跑步……當微博大号不小心被熟人發現,趙然就開一個小号,在開了5個小号後,她搬到了網易雲評論和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貼吧。
趙然坦言,自己性格比較内向敏感,情緒不好的時候想找人說話,又總是擔心說多了招人煩。“朋友圈和微博大号都不想随便發,就注冊了一個又一個小号,甚至轉移到貼吧裡來了。希望不會有熟人發現這個地方,就不會發現我的各種負面情緒”。
趙然在朋友圈裡習慣于屏蔽灰暗的一面,隻展示陽光的一面。“這不是虛僞,隻是不想讓别人擔心,更不想讓自己的壞情緒影響到别人。在朋友圈崩潰是很幼稚的行為,對于那些95%不在意你的人,你的崩潰對他們來說隻是無關痛癢,還會覺得你弱爆了。我需要的,隻是微博、網易雲評論這種自崩自愈的地方”。
很多網友在朋友圈顯示歲月靜好,很少說話,但在微博上張牙舞爪,像是在釋放身體裡的另一個自己。中國人民大學研一的王婷說,為了找到屬于自己的秘密基地,她會從微博大号逃到小号,甚至逃到ins上。“我很享受在滿是陌生人的環境中随便抒發的感覺,沒有人認識我,沒有壓力和負擔,可以真正地,從充滿他人眼神、輿論壓力、讨好和自我懷疑的環境中解放”。
互聯網時代,現實社交圈被搬到了網上,幾乎社交圈子的每個點都可以在微信上找到,家人、朋友、同事、見過一面加了微信的人,都編織在這張網當中,因此,各種動态分享在衆目睽睽之下。王婷說,微博除了特别熟悉的朋友,很少加認識的人,“因為我想有個空間可以不用進行任何我不喜歡的社交,我願意見人的部分會留在朋友圈或者其他平台,微博上的自言自語,我并不需要與人分享,隻是想找個發洩出口而已。如果你認識我,又恰巧翻到了我的微博,拜托點擊退出。”
學者Lin和Qiu曾在2012年做過一項研究,發現低人際管理動機的人在社交網絡中會更多地表達消極情緒,而高人際管理動機的人較少表達消極情緒。當網絡中好友關系的緊密程度越高,高人際管理動機的人更少表達自己的消極情緒,因為他們不希望自己的形象受到破壞。如果網絡中沒有好友,就能打消這種顧慮。
心理學上的“印象管理”理論也認為,人們在社交網絡上表達的公開性會影響人們表達内容的選擇,而表達積極正面情緒,更容易獲得社會認同。所以大家不自覺地也會在社交網絡上表現得更積極向上。
每個人都渴望被關注,同時害怕被關注,一旦關注變得具有危險性或者令人疲憊,人們就會期望把自己關在私密的殼子裡不受打擾,或者逃離到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放飛自我。每個人都需要一定限度的自由空間,“網絡搬家”的背後,不過是一群獨立的靈魂,想要找一個安靜的角落自說自話。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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