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老朽還挂着經營部副經理頭銜的時候，曾經與廣東某檢察院的基建科長談過一個土建 鋼結構的項目，預計投資金額約1億左右。我們見面的時候項目還正在策劃中，也就是說連初步的設計方案都還沒實現的階段。

該科長見面談不到兩句話就直接進入主題：“如果這個項目給你做，那你能返給我多少回扣？”。這麼直接又厚臉皮的甲方在當年可不多，當然現在就滿地都是了。可惜他說這句話的出發點本身就是有問題的，所以老朽隻能耐着性子給他解釋：

“首先你能拿多少回扣不是由我決定，而是由你自己的能力和地位決定的。回扣這個東西說到底是個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問題，如果你有本事保證我100%中标，那要多少錢你盡管開口，我直接打進标價裡就萬事大吉了。如果沒這個本事，那就隻能根據你起到的作用大小，從工程利潤中按實際情況劃給你了。畢竟我不是劉安，你也不是劉備，難道要我虧本割肉去填你的胃口！”

當時說這段話的時候也沒怎麼多想，但是現在回味一下就深有體會，其實所謂的灰色收入，本質上也是在靠本事賺錢啊。

老專家搞了一輩子的醫，但是對施工招标就隻能說是七竅通了六竅的水平，可就是這樣他也明白一件事——招标這玩意兒來錢啊。于是順理成章的收下了幾十萬的大紅包。。。

萬萬沒想到的是，錢到手以後麻煩就接踵而來了：首先，這個錢不敢拿去存銀行，萬一帳戶被機關查到了怎麼辦；然後，這個錢也不敢拿回家告訴親人，萬一親人覺悟比自己高捅出去了怎麼辦；再則，這個錢更不敢拿出去花掉。别說不敢花，人家老專家也沒個花錢的地方啊。

堂堂軍區總醫院的老專家，為了一個僅僅相當于自己年收入的紅包就這麼擔驚受怕。那筆錢就這麼一直鎖在老專家車尾箱裡，一直鎖到他被抓的那天，搜出來以後發現一分沒少，萬元一紮的都沒拆開過。。。你說這是何苦呢。

所以說灰色收入也不是那麼好拿的。不僅要有本事收錢，也要有本事花錢，更要有本事收了錢以後還能把事情擺平。工程建設是實業中的實業，不比那些純粹倒買倒賣的行當，收了錢就必須做事。小到幾百塊的小紅包，大到上千萬的巨額回扣，能吃得下來的人必然也有本事付出這個代價。

就說吃紅包最拿手的單位——質監站吧，這些家夥毫不誇張的說，都是喝人血發财的，但凡施工單位，哪個沒有被質監站扒過皮割過肉。

可就是這樣的單位，也有紅包送到手上不敢拿的時候。當年老朽的一個項目就出過這樣的事。首先是材料部的某人吃了供貨商的回扣，送來的鋁料厚度明顯不合格，沒有這份合格報告當然就不能驗收。不管老朽怎麼用紅包去砸，錢都堆到站長家裡的茶幾上了，人家看着這些鈔票也隻能跟我說：“如果是隐蔽工程不合格，或者偷了幾根鋼筋，再不然砼标号不夠等等，我都能幫你。但現在是用在表面的材料不合格，交付以後用戶随便一量就能發現的東西，我們質監站實在沒本事承擔這個責任，所以這些東西你還是收回去吧”。

最後弄到工地的鋁窗全部報廢返工，損失那叫一個慘重啊。那位材料部的哥們兒運氣還算好，可能因為公司内部也不幹不淨的關系吧，最後沒被捅到檢察院去，但是他本人連同提拔他的上司，這輩子的職業生涯算是完蛋的。

施工行業雖然利潤不高，但水卻很深。行業道德敗壞之極，從業人員素質也實在談不上高尚。所以很多人看着手頭微薄的工資，隻能成天對着虛幻的灰色收入想入非非，鬧得嫉妒、謠言滿天飛，工程界的風氣敗壞未嘗沒有這些人的功勞。隻是記得提醒自己别忘了，這個行業裡，任何一分錢的收入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不論這一分錢是白色還是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