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先父生日--謹以此文紀念遠在天堂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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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去世22年了，從我記事起，他一直就是個壞脾氣的胖老頭。他活着的時候，我對他也是敬畏多于愛戴。

父親因為受過傷害，身體需要調養，不能幹重活。我媽又心疼他，家裡所有粗、重、累活都是我媽領着我們兄妹一起幹。而且，我媽還給我爸吃小竈。

所以，我的記憶裡，父親隻是一個無比威嚴的存在，他在家的時候，我總想躲着他。

直到我二十好幾了，一直不找對象，父親每年都來看我一兩次，把我帶到他的老同學老戰友家，托人給我介紹。其實，真實的原因是，我隻看到我媽那麼辛苦，沒有看懂他們之間的一片深情，因此，我對婚姻有一種天生的誤解和恐懼。

後來，到底還是因為缺乏攀高枝的智慧和勇氣，嫁了個一無所有的人，剛結婚那會，日子過得特别緊巴。

三十歲生日那天，盛夏，酷暑，父親拖着近200斤的肥胖身體，頂着烈日從近一百公裡外的老家趕來，給我兩百塊錢，說：“女孩子家，也收拾收拾，去買兩件漂亮衣服穿”。就像朱自清先生在《背影》裡寫父親送橘子的畫面，我瞬間濕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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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父親因腦溢血突然離世。這一生，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父愛，就變成了沒父親的孩子，那天，我哭得很傷心。

後來的一年多，幾乎夜夜夢見父親，要麼是夢見他一個人艱難地在叢林小徑上跋涉，要麼就是夢見他毆眼瞪肌地狠我。很多年後，我才明白，他或許是在責怪我在後來的日子裡沒有照顧好母親，也沒照顧好自己。

父親周年那天，夢見他穿了嶄新的藍哔叽上衣，黃色軍褲，黑布鞋，人瘦了，很精神，站在一個鋪滿新土的三岔路口，叫我趕在夜裡12點05分一定要回家，還說不是農村的老家，也不是縣城的新家，是另外一個地方。

我回去後，衆兄妹都已到家了，提起夢境，最小的哥哥說父親就是夜裡12點05分咽的氣。

到了墓地，墓園正在修繕，鋪着新土的三岔路口，跟我夢中一模一樣，在那一刻，從不相信鬼神的我，開始相信，人死後是有靈魂的。

後來又一次，夢見年輕時的父親，瘦瘦高高很英俊，穿着中長的洗得發白的藍上衣，灰色褲子，斜挎着舊的黃帆布包，精神抖擻地從一個舊的木樓梯上下來，邊上還跟着個歡蹦亂跳的六七歲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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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跟我媽談起，我媽說，你爸年輕時就那樣，那會他在縣裡工作，你大姐跟着他在縣裡上小學。我又一次被驚到了。

再有一次，夢見在老家大屋裡，父親光着上身在乘涼，我走過去，摸摸他瘦了的肚子說，“肉都沒了，瘦了”突然想起來他已經死了，又問“您在那邊日子怎麼樣啊？”，他說，“跟這邊差不多，開始沒熟人，挺難的，現在遇到很多老朋友，老熟人，好多了”。

還有一次，夢見父親風塵仆仆地趕到我住的小城看我，我跟他說：“今天不請你喝酒，請你喝咖啡啊”想讓他洋氣一回。他跟我說“不用，喝白開水就行，一個人過日子，省着點，不要為了我亂花錢”。瞬間被他這句話暖到哭醒。

這些年，每當遇到那些過不去的坎，父親總會出現在我夢裡，給我講那些他生前沒來得及講的人生智慧，給我現實中未曾得到的溫暖和鼓勵。他再也不是那個壞脾氣的胖老頭，而是溫和睿智的好父親，支撐我度過一個又一個難關。

2020年，母親去世後，卻很少夢見他們了。年前，夢見母親，在夢裡，她又重新死了一遍，心口疼到哭。接着又夢見父親，我問他“遇見我媽沒？”他說“沒”，然後又說“你們在上面做的事，我都看見了，哪有臉見她”，瞬間羞愧大哭。

母親晚年曾透露喜歡住在我家，我因種種原因，一直未能接她來住。父母對我，恩重如山，我的愧悔，也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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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再沒夢見過他們，他們或許，真的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