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池寶嘉

和田玉的質地，首先要從觀感判斷，另外，做什麼很重要。要做一隻手镯，如果發現這塊原料質地不适應，有瑕疵，但切出兩塊玉牌，也許正好合适。或者做一隻手把件，可能成為珍品。

和田玉的質地，是由以下這五個方面來判斷的。

一、細度

細度這個品質指标對任何珠寶玉石都十分重要。就和田玉來看，高密度的細料比内質松懈的材料價值高得多。

有業界的觀點認為，細度和密度不是一回事。細度指内質顆粒的細小程度，密度指内部的交織度和結合的緊密程度，指顆粒之間的間隙。道理似乎如此。但優質的和田玉内部不是顆粒結構組成，而是極細的、纖維交織的氈狀結構。輝石類的翡翠則是粒狀～柱狀結構最為常見。石英岩的玉石内部是顆粒結構。因此，為了方便理解，将和田玉質地的細度和密度合在一起講述。

細膩度極好的優質和田玉在肉眼觀感上有一種又細糯、又膩滑的感覺，一些藏家把細膩溫潤的和田玉形容成蒸熟的糯米年糕，非常形象貼切。

新疆地産和田玉之外的一些其他透閃石類的玉材雖然也是纖維交織結構，但一般來說，普遍存在結構内部間隙較大較松或内部顆粒狀物較多的問題。有的結構也很緊密，但纖維狀物較短，形成類似顆粒狀。這樣，必然影響材質的韌性。

新疆優質和田玉籽料觀感極為細膩，無論是否羊脂玉，那種觀感一定是油脂狀的，輕輕地撫摸似乎能融化的，從内到外透出一種油脂光澤的，古人所說“内蘊精光”，即這種感覺。

優質玉材必須有強烈的玉質感，有玉質之美，觀感十分舒适，那就是以細密度為基礎，同時包含純淨、潤澤、堅韌、晶瑩等優質指标的外在表現。

普通玉友不可能每買一塊籽料或玉件都送到專業部門看内部結構的細密程度，簡單的辦法是在明亮的光線下用肉眼觀察，一眼看去，内部結構應該不明顯，但用專業電筒照射可見到結構，結構越細品質越好。如以肉眼觀看結構很粗，那質地是欠佳的。用專業電筒照射或用10倍放大鏡觀看仍看不到内部結構，那有可能不是和田玉。幾乎看不到結構的和田玉籽料是極品。

二、純度

一塊玉料的純淨度直接影響玉材的使用。純不純，業内的話叫做“幹不幹淨”。一塊料很純淨，那麼内部的“棉”、“僵花”、“石花”、“石釘”、“髒沁”、“水線”、“細紋”必然很少，這些瑕疵就是影響純度的負面因素。純淨度沒有細密度重要，一塊玉料内質很粗，内部結構很松懈，對品質的影響是緻命的，全局性的，不可挽救的，而一塊玉料不幹淨，要看具體瑕疵有多少？分布在什麼部位？也許可以局部利用，也許可以巧妙利用，雖然會影響珍品的出成率，有些浪費，但能夠利用也好，依然能夠成為珍品的基礎材料。

和田玉作品的創作，是以減法來進行的破壞性創作。繪畫是用色彩來表現，可以用顔色改變畫面，玉雕創作則不可犯錯誤。留下來的是藝術，切下去的是廢料，切錯了不可能再生長上來。破壞性的創作雖然給作品帶來創作過程的風險，但同時給不純淨的玉材留下了可利用、可改造的空間。

在所有的新疆和田玉材中，青玉、青白玉與白玉相比純淨度更好。也有特例，如新疆喀什地區塔什庫爾幹大同玉礦的黑青玉（或稱墨青玉）。這種玉料硬度極高，細潤度一流，應是黑色和田玉的良材，但實際上利用率太低。2008年北京奧運會舉辦前，新疆曆代和阗玉博物館為了給北京奧運會獻禮，要選送一件正宗的新疆和田玉作品去參加評選。我設計了一款以塔什庫爾幹墨青玉料的九龍玉牌。這款玉牌寬5cm，高7 cm，牌型較大。原來想到一公斤料切兩塊牌片應該沒問題，誰知一公斤切一塊也辦不到。切開後的玉料凡是細潤的部分必然充滿石花和裂紋，質地粗糙的部分，内部毛病卻很少，真是奇怪。結果，做一塊玉牌要耗費原料5公斤。成本雖然增加了，做出的玉牌還是保證了品質。這塊玉牌的中心設計了一顆羊脂玉的圓珠，圓珠上鑲嵌了火焰型的金絲，玉牌正面為九條玉龍，觀感大氣深沉，風格獨特。玉牌榮膺國家文物局頒發的“中華民族藝術珍品”稱号，我們也領教了和田玉材的複雜性。青海格爾木的黑青料内質比較幹淨，可利用率較高，但存在石性較大，潤澤度不如新疆料的問題。

三、硬度

根據專業機構提供的數據，和田玉的硬度一般在摩氏6度～6.5度，少數可達到6.9度。同屬和田玉系列的俄羅斯料硬度稍微低一點，青海料硬度稍低，韓國料更低一些。同樣是新疆和田玉，青玉和碧玉硬度普遍要超過白玉和黃玉，而籽料的硬度可能還會高過山料。

與質地的其他要素指标不同，硬度是和田玉品質的一項絕對指标。硬度夠不一定是和田玉，但硬度不夠則一定不是和田玉。硬度還決定着玉器加工後抛光的亮度，材質過軟，不可能産生那種晶瑩剔透的玉質之美。

專業機構檢測和田玉的硬度都會使用專業儀器，用得比較多的是摩氏硬度儀，它的标準有10級，采用的是對比法測試。這種測試比較方便，但數據簡略。還有一種維氏硬度計，是以壓入式檢測來計算硬度。

由于年代久遠風化剝蝕的原因，實際上，一塊玉材不一定每個部位硬度都是一緻的。如厚皮籽料的外殼硬度與内質就會有差别，即便是有些山料也會有風化層。

業界人士在市場上判斷一塊玉材的硬度時，往往憑經驗。有疑點時可能會拿硬的刀片或者鋼鋸片刻劃玉的表面。如果連5.5度硬的刀片都能在玉表刻劃痕迹，那塊玉會有問題。也常有人用玉件的一角去刻劃玻璃，刻劃出痕的玉件硬度應該到标準。這些土辦法不是專業的，隻是一種輔助手段而已。另一個問題是，有的石英岩硬度能達到7度，能刻劃玻璃，而石英岩是目前市場上仿冒和田玉的主要玉種之一。單純用土辦法去刻劃判斷是不是和田玉是不夠的，如果判斷一塊玉的質地，不送專業機構檢測而僅用土辦法，還要參照其他指标進行綜合評判。

玉雕工藝界認可的高檔玉器硬度必須很高，硬度不足則認為檔次不夠。這與硬度帶來的工藝美感密切相關。

讨論玉石的硬度還要看韌性，韌性是硬度指标包含着的另一個方面。堅韌而不是單純的堅硬是新疆和田玉又一個優勢特色。

寶玉石界專業人士認為，韌性是指抵抗分裂的能力，硬度大不一定韌性強。韌性與脆性和硬度有一定的差異，脆性是指寶石、玉石在外力的作用下容易破碎的性質。例如，鑽石是最硬的寶石，但是容易破碎，經打擊很容易沿解理裂開。韌性相對于脆性而言，脆性大的寶石，其韌性較差，反之亦然，二者是反消長關系。碧玺的硬度較大但性脆，而和田玉硬度小于碧玺，但是其韌性卻遠遠大于碧玺。

專業機構例舉的數據說，黑金剛石韌度為10，和田玉為9，翡翠、紅寶石、藍寶石為8，金剛石、水晶、海藍寶石為7～7.5，橄榄石為6，祖母綠為5.5，黃晶、月光石為5，貓眼石為3，螢石為2。韌性還與寶玉石在加工過程中的穩定程度有關系，穩定程度由機械穩定性、化學穩定性、熱穩定性的大小将其分為：

穩定寶玉石：鑽石、紅寶石、藍寶石、和田玉、翡翠、電氣石等。

基本穩定寶玉石：祖母綠、橄榄石等。

不穩定寶玉石：綠松石、歐泊、孔雀石等。

古代所說的玉有五德，對玉的五種特性大加贊賞，溫潤放在首位，接下來對硬度的描述是：“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關于韌性則說：“銳廉而不忮，潔之方也。”前一句說堅硬，是勇敢的品性，後一句說韌性，雖然堅硬但斷口不傷人，這是特殊的硬度，屬于軟硬。玻璃雖然隻有5.5度，但斷口是極易傷人的。可見，和田玉這種質地的優點，兩千多年前就被聖人總結出來了。

四、透度

透度，在翡翠行業裡稱為“水頭”，評價翡翠的品質要講“種”、“水”、“色”，“種”就是和田玉行業講的玉質細密度，而“水”則是和田玉行業講的透度。和田玉講究含蓄之美，即透度适中，半透不透。用強光電筒貼近材料而不能進光，那是石頭不是玉，強光電筒照射過于通透則可能是青海玉料而不是新疆出産的和田玉料。

透度是比較模糊的判斷，是屬于感性的經驗判斷，玉界往往以渾厚和油糯性來指透度适中的感覺，隻有這種“老氣“之感，才能融入細密度、潤澤度、純淨度的綜合特色。“鮮嫩通透”是翡翠正面的評價，用于和田玉則是負面的。

業内老手看一塊和田玉料，除了看質地的其他指标，還會仔細地看渾厚度。他們說“這塊料太悶了”，那是透度不夠，也許是石性重，影響通透性，也許是發僵，缺乏靈性。他們說“太透了”，那是對玉材産地的質疑，是對其純正“血統”的否定。這種太透的玉材多半是青海格爾木出産。當然，這僅是一種大緻的說法，不能絕對化，青海的老坑山料也有渾厚優質的，而新疆于田的玉料往往也有偏透的感覺。

總之，透度和潤度一樣，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很微妙，是心靈的感受，不能用儀器來檢測，沒有公式化的數據。這種審美的标準，隻有中華民族才會理解。有人說，和田玉的溫潤美、含蓄美，西方人不喜歡，屬于檔次不夠，他們認為閃亮透明、張揚熱烈的寶石才是上品。在我看來，這是東方文化還未被西方理解之故，他們不懂得中國的國粹，如同不懂得相聲和京劇。文化的差異是“和而不同”，沒有高低之分。所謂中國的玉不如西方崇尚的鑽石、寶石完全是錯誤的。

五、潤度

潤度是新疆和田玉區别于其他玉材最重要的特色之一。幾千年來中華民族喜愛的美玉之潤就是德，就是仁。如果美玉不講溫潤，新疆和田玉的優勢就會大為減少。論白度，俄羅斯料和青海料都比新疆和田玉白；論淨度，新疆的和田玉也沒有獨特優勢；但新疆和田玉的油潤度和堅韌度是一流的，内行一眼就能看出。

和田玉的潤度與玉料的礦物組成和結構有關。結構細膩才會滋潤柔和，連光感都是柔潤的。鋒芒畢露、盛氣淩人不是君子的美德。

業界極其重視玉的潤度，潤度好，一般被稱為“脂份好”、“油性好”。在市場上，如果你認為一個商家出售的玉件不是真正的新疆料，那麼，底氣足的商家會堅定地讓你仔細觀看玉件，并指出：“看看這脂份，怎麼會不是新疆料呢？”可見，潤度成為新疆和田玉的品牌，成為新疆和田玉正宗血統的象征。

油潤的感覺應出自材質的内部，市場上出售的許多玉件表面的油潤感都是外在的，或者是天天盤摩而産生的潤澤感，或者是因為銷售保養而塗擦液體石蠟。玉件的油潤感與打磨抛光工藝和硬度也有關系。這些外在的油潤與内部透出的油脂光澤是不同的。

可以看看未經打磨的玉材，看看切割痕迹就會知道，金剛砂鋸片切割形成的弧形痕迹會顯示出玉材内質的油潤度。

用手去感覺玉料的潤度是憑感覺，撫摸玉面，似乎略有阻力，像手指在撫摸一塊新鮮的脂肪。這是實踐的總結，也是愛玉人士内心的感受，到目前為止，對潤度沒有科學的檢測，這需要多去觀察和動手撫摸。手感的把握隻是經驗而已。

（本文為作者著作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