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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第一代雞娃媽媽
北京第一代雞娃媽媽
更新时间:2024-11-30 14:57:44

北京第一代雞娃媽媽(深圳第一代雞娃自述)1

百花,某種程度上相當于深圳版的“海澱黃莊”——實驗小學和初中,深圳外國語,荔園和百花小學,基本上深圳最好的教育資源,大都集中在這了。

按照時間溯源,王霏霏算得上是深圳的初代雞娃——1985-1992年,深圳實驗中學初中部、深圳外國語學校初中部相繼建立,1999年,王霏霏進入百花小學,随後入讀深圳實驗學校初中部。

王霏霏跟随父母住在單位分配的宿舍,現在看來,就是一間“老破小”,卻價值不菲。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免費獲取了這座城市最優質的教育資源。

但身為百花的孩子,“雞娃”和“内卷”,也從入住的那一刻開始。

補課的童年,同輩的競争壓力,這都是故事的另一面。而在成長的過程中,她也一直試圖和自己的平庸和解。

以下是她的自述。

“童年隻有試卷和補習班”

大家都覺得現在深圳家長很卷,老雞娃,我每次看到這些新聞,心想:

百花不是十幾年前就開始了嗎?

作為在這個片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我也算是見證了深圳“雞娃”的當代史。

住在百花都是哪些人?據我的觀察,就是以銀行人員和國企員工為主,基本上我小時候接觸到的叔叔阿姨,工作都在這兩個範圍内。

家長們的背景也主要是兩類——一類是名牌大學畢業的知識分子,一類是很早來到深圳,白手起家。

無論哪種,對于孩子的教育,都帶着往上走的渴望,要比自己更好,地位也要更高。

二十年前的百花,培訓班就遍布各個角落,邦德和藍天是最火的,當時在百花的門店就很大了,很多其他片區的學生都會過來這邊補習。

北京第一代雞娃媽媽(深圳第一代雞娃自述)2

除了機構,還有一些更隐蔽的。這些是從深中實驗退休,或者跳槽,在外面辦補習班的老師,一般這種消息都是學校老師透露的。

比如一開完家長會,家長們就會圍過來,“數學這麼差,才70多,老師咋辦啊”,等到人群散去,老師就把媽媽拉過來,“上梅林有個老師不錯,可以試試。”

我記得初二的時候,上午要在蓮花北上兩個小時的數學課,然後隔一個小時我就要去上梅林補英語。

中間太趕,來不及吃飯,我媽就會晚上提前做好飯,然後第二天帶塊餐布,上完課直接找個公園草地坐下來吃。

當時是06年吧,一節兩小時的課下來也要100多,平時上完課也要去補,一周兩三次左右,基本上我們家大部分的錢都花在補課上了。

我的課餘時間就是輾轉各個補習班,平時放學就去物質書吧寫作業,跟現在的百花小孩沒什麼差别。老師也是換了一茬又一茬,這個成績沒提高,就找下一個。

後來我媽學會了,專找班裡成績好的,跟着他補,上課聽不懂了還能追着問,抱緊學霸的大腿。

我們學校甚至周末自己開了補課班,在隔壁一棟大廈,都是自己學校的老師,說白了,就是換個地方上課。

工作以後,我跟其它也是在深圳長大的朋友交流,他們的童年是漫畫,是明珠台的電視劇,然後想了想自己的童年, 好像就是試卷和補習班。

北京第一代雞娃媽媽(深圳第一代雞娃自述)3

百花整個氛圍,空氣裡都彌漫着努力學習的味道。書包很重,壓得整個人背都彎了,麥當勞擠滿了寫作業的小孩,全都戴着厚厚的眼鏡。

初中的時候,我在家拿着電腦放日文歌,我媽聽到突然在門口停下,“多聽點英文歌,學英語。”

每天早上起床,我在睡夢中就會聽到一串英語,“Good Morning!Linda!”然後就知道自己該起床了,我媽在廚房弄早餐,一邊碎碎念,“跟着念!”

哪個小孩叛逆了,不愛讀書了,家長們都一起着急,覺得這事不可理喻,湊在一起幫忙,“要不跟我兒子一起上,這老師教得還不錯。”

父母對你的期望,自然而然演變成一種壓力。有時候試卷發下來,我因為馬虎做錯了幾道題,我媽就會挺生氣的,“你太粗心了,中考也這樣怎麼辦?”

後來每次考試,我總覺得自己哪裡算錯了,是不是漏題或者看錯數字。

以至于高考的第一天,我躺在宿舍床上,猛地一下突然蹦起來:

“我是不是忘記寫學号了?”

然後那一晚怎麼都沒睡着。

“失敗者”

百花這個片區,有點熟人社會,就是基本上都認識,有點像大院裡的感覺。

大家都是一個單位上班,經常在一起爬山啊吃飯什麼的。所以基本上,誰家老公收入多少,孩子成績怎麼樣,都是知根知底的。

像我媽,都會和阿姨們一起爬山,到了期末考,就互相問成績,成績最差的那個,慢慢就不去爬山了(回家輔導孩子作業去了)。

我的成績一直屬于中等偏上,體面地維持了我媽在這個片區的社交圈。

在我的記憶裡,父母不會直接給我壓力,但是總會無意中提起誰家的孩子考得怎麼樣,你就會了解,哦,原來跟我一起玩的同學這麼厲害,學習這麼牛。

回家的路上,阿姨看到我,也跑過來,“霏霏,今天語文考得怎麼樣?”

這種環境,讓我感覺不努力學習,對不住我百花人這個身份。

在百花父母的眼裡,優秀的小孩是初中在實驗的重點班,高中考上了四大(最好是深中和實驗),當然更好的,就是直接直升考考上了本部。

直升考就是優秀學校的内部選拔機制,學校自己出考卷,排名前50或100的可以直接保送,隻要中考分不低于最低分數線。

這份卷子會比中考難很多,所以能考上都是特别牛的。

北京第一代雞娃媽媽(深圳第一代雞娃自述)4

我當時非常想直升考進去,因為自己在普通班,有點“鯉魚躍龍門”的感覺,用成績來證明自己——成為家長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那段時間隻要下課,就跑去老師辦公室,遇到不懂的就問。後來發現,好多跟我住在一起的同學,都泡在辦公室,我們還組了個學習小組,互相給對方解答問題。

我覺得,努力肯定就能成功。結果下來了,我差了兩名。

我們班有三個同學進了名單,有兩個都是我爸同事的孩子,然後老師說,“讓我們祝賀這三位同學,大家要向他們學習!”

底下啪啪鼓掌,我很失落,不甘心,難受,偷偷跑去廁所了。

到後來中考,我也沒考上本部,去了一個剛新開沒多久的學校,最後考上了深大。

按照百花家長對教育資源的投入度,我的升學路徑性價比低,又極其平庸,是某種意義上的“失敗者”。

“成功者”們的路徑非常清晰明了——211985,然後美碩和英碩,在國外留下。

有次有個阿姨來我家,然後我媽就問,“女兒在美國怎麼樣了呢?”阿姨說,“在Facebook工作呢。”“哇,那工資很高吧”,“年薪20萬美元左右吧。”

北京第一代雞娃媽媽(深圳第一代雞娃自述)5

我在書房,對話聽得很清楚,心裡有根弦突然就繃起來了,果不其然,阿姨接着問,“你家姑娘怎樣呢?做什麼工作?”

“還在找呢,可能沒合适的。”

“哦。”

其實我不是沒工作,隻是我媽不好意思說,當時工資也低,才6000多。

Google、Facebook、高盛……….每隔一段時間,我就能聽見這些國外大廠,或者誰又在西雅圖和洛杉矶買房了,你能聽到阿姨們談起這些時上揚的語調,非常自豪。

在百花呆久了,我一直有種感受,優秀的人是隐藏的大多數,失敗者才是幸存者偏差。

與平庸作戰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陷入某種自我“PUA”式的焦慮:

如果我一天什麼都沒幹,我會非常内疚,會使勁地責怪自己。

就算現在工作了,周末休息在家,我總覺得得幹點什麼,練練口語,看點外刊,總而言之,我必須得學點什麼,才能獲得安全感。

後來我突然意識到,我這種努力可能是一種慣性——從小就被教育要上進,要努力,不斷學習的人是值得被贊揚的。

這種努力,很多時候讓你感覺到自己還在追趕别人,你還有機會能夠超越,也許某一天,提到别人家的孩子,自己也能不那麼緊張。

甚至要求自己什麼事都做到完美。如果工作上因為一點失誤搞砸了,能夠抑郁兩三天,似乎在我的基因裡,粗心是件很可怕的事,犯低級錯誤是決不允許的。

一直以為隻有自己會這樣,後來跟一個也是深大的同學聊(之前也是百花的),他自己也有這種傾向,事事求得圓滿,經常處于“我今天啥也沒學的焦慮”裡。

後來我問他,“到底學習的意義是什麼?”

“是因為你不甘心啊。”

北京第一代雞娃媽媽(深圳第一代雞娃自述)6

強迫自己努力,也帶來某種自卑感。之前有個高我一個年級的姐姐,在美國讀書,QS排名前30的大學。

暑假回來之後,我媽特意跟我說,“你跟她交流下,看看人家在國外怎麼學習生活的。”

我媽後來一直提到這件事,“當時姐姐跟你聊天,你怎麼一句話也說不出呢?怎麼這麼不自信呢?你看人家多大方。”

我記得當時有段對話的内容是,她問我在哪個大學讀研,我的學校QS排名很後,我就支支吾吾,說忘記學校的名字了,氣氛很尴尬。

估計自己看到優秀的人,覺得自己平庸是令人羞愧的,所以變得畏畏縮縮,覺得人家太耀眼了,也不知道要聊什麼,怕露怯。

我整個人最割裂的時候,是在剛回國的那一兩年,找工作不順利,最後找到的工作自己也不喜歡。

然後不斷聽到以前玩耍的夥伴,在國外奮鬥拼搏,一步步找到自己理想的生活。很快我就陷入了一種虛無主義,不知道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我努力考了高中,考了大學,為什麼還是一塌糊塗?

“百花的孩子隻有成績了”

盡管到現在,我還能感覺到“百花”兩個字帶給我的壓力,但是說心裡話,我已經很感恩了。

能夠在深圳優質教育資源最集中的片區長大,我覺得已經足夠幸運。

我也很感謝我的父母,他們在能力範圍之内,讓我去看看世界,探索多元文化的廣闊。

百花父母都是自己可以省着點,但對子女的教育,怎麼花都不心疼。

那個從美國回來的姐姐,讀的本科,四年下來也要七八十萬吧,全家人也是過得很節儉,基本就是住單位宿舍,很少回市區。

作為中産家庭的小孩,肯定會有“雞娃”的壓力,但是就我的觀察來說,百花的孩子自我驅動力很強,就是會把學習看作一件很純粹的事。

之前同學聚會,大家聊到工作之外的生活,很多人都會拿出時間做點“無用”的東西——翻譯一個期刊,學點編程,或者學個西班牙語。

北京第一代雞娃媽媽(深圳第一代雞娃自述)7

這些都跟工作無關,純粹就是一種探索的樂趣。就像學編程的那個同學,他也不是要轉碼,就是覺得這個東西有意思,怎麼敲幾行字就能讓電腦自己運作,自己也想試試。

我一直覺得百花小孩,也帶着某種小鎮做題家的色彩,學習是唯一能握在手裡的東西,很長一段時間裡,學習也是工具化,目的化的。

比較幸運的是,我們的這種努力的慣性,最終發展成為對智識的好奇心,而不是對它的厭惡。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種自驅力,或許是因為我們從小就知道世界的參差。

初中的時候我們班上基本上就兩種學生,要麼很有錢,要麼就是一般家庭。

當時有個男生,整天逃課談戀愛,上課坐在教室角落打瞌睡,我當時心裡還想,“這人怎麼不擔心自己的學業嗎,不怕考不上高中嗎?”

後來我才知道,人家父母是某局的局長和銀行行長,考不考得上有啥關系?

我的同班同學,家庭背景要麼有權,要麼有錢,那百花的孩子有什麼呢?隻有自己的成績了。

北京第一代雞娃媽媽(深圳第一代雞娃自述)8

有幾次因為工作,回到百花,真的覺得從來沒有變過。

物質書吧裡埋頭苦幹的孩子,一下課人擠人的百花新天地,往上走的渴望,依然是百花的底色。

本文由深圳微時光原創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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