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因為父親的驟然離世,30來歲的我完整親曆了一次“喪事”。
說起喪事,大家都很畏懼或者避諱。但是身為80後、70後,我們卻不得不面對父輩們已然年邁、行将離世的慘痛事實。而屆時,作為獨生子,為至親安排喪事的重任和責任,也必然要落到我們的肩上。
因此,雖然不願甚至排斥,這卻是我們無法回避的問題。與其書到用時方恨少,到時候手足無措,不妨用一點點時間,來看一看我的經曆,希望能對你有用。
(一)離世
我是北京昌平回龍觀人。因此一些風俗可能隻适用于本地,權當做個參考吧。
很敬佩和感恩我的母親,母親在父親去世時,表現出了偉大的堅毅。雖然内心悲痛至極,但是在我辦理整個喪葬事宜中,母親始終保持着清醒和冷靜,使得父親的整個喪事不僅辦的很順暢,而且讓村人紛紛贊揚。
父親的離世其實是很突然的。
隻是因為一個突發的膽結石手術,而誘發了心梗、腦梗和敗血症,最後在ICU搶救了一天之後,仍然沒有挺過來,溘然撒手離開了我們。
在接到ICU的病危通知時,母親其實是很崩潰的,以至于想給我打電話都撥錯了号碼。最後是先給舅舅打了電話,之後才叫上我去的醫院。
我們趕到醫院時還是清晨,父親已經在做心肺複蘇,也注射了腎上腺素,但是上午做了幾番搶救之後,心率和血壓仍舊不穩。
中午的時候,醫生進行了會診,我和母親也參加了。但從醫生們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來希望渺茫。
母親當即趕緊給父親的兄弟姐妹,還有母親的家裡人打了電話,通知他們趕緊過來。
正是因為親戚來的及時,叔叔和姑姑們才見了父親最後一面,雖然父親已經昏迷,但是從父親眼角裡流出的淚水,可以看出他的不舍或者欣慰。
在親人道别期間,母親讓我媳婦趕快去給父親買壽衣,說趁着父親還沒涼給父親穿上新衣服。
媳婦不負衆望,給父親買了一身合身的西裝,襯衫、内衣、襪子也都是新的,還給父親買了一頂新的鴨舌帽。父親很愛幹淨,也很愛戴帽子,但是生前給他買的新衣服從不舍得穿,臨走,穿着新衣服,他一定是高興的。唯一的遺憾,就是鞋子并不是父親最愛的皮鞋,而是買了一雙布鞋,原因是,火化時,布鞋燒的幹淨。
妻子回來時,父親剛剛拔管。我和叔叔一起幫父親淨了身,然後換上了衣服。
這時候,鎮醫院的殡葬車也到了。
因為父親就醫的醫院曾詢問,父親的遺體是送太平間還是直接去殡儀館,母親說還是去鎮醫院吧,那離家近一些。
其實,按照村裡的習俗,人去世後是可以在家停靈三天的(實際是一天半),但是母親和我商量後,決定還是将父親放到鎮醫院的太平間。一來家裡沒空間,二來父親不喜歡熱鬧。所以,家裡隻辦喪事,不停靈。
于是,當天下午就找鎮醫院派了靈車來,我們将父親擡到屍袋密封後,由堂弟押着靈車将父親拉回了鎮醫院的太平間冷藏。
父親離世後,我留在醫院辦理死亡證明,因為後續的火化、下葬、銷戶都要用到。
手續辦好之後,我讓妻子先回望京看孩子,然後坐着家裡人的車直接回了父母在回龍觀的家中。
(二)喪事到家時,樓單元門口已經擺好了十餘個花圈,都是以各家名義一起為父親敬獻的。
家裡的親戚和街坊,已經知道了信,早已經把靈堂布置好了。
進屋後,家人給我戴上孝箍。我淚眼婆娑的看着靈桌上擺着的父親遺像,那是我去年春節帶父親去國子監時拍的,下午提前發給堂弟去附近照相館做了放大,順便又讓他洗了幾張一寸照片,留着備用。
靈桌上祭奠用的果盤、點心、香具、紙錢、蠟燭、香具等,都是堂妹提前幫忙買的。
當天,村裡很多人都來吊唁,一位街坊還主動來幫忙記賬。
當晚,主要的事宜就是接受吊唁,一些沒來得及見到父親的親戚、街坊、朋友什麼的,都依稀來到家裡。母親則忍着悲痛一邊接待客人,一邊料理後續事宜。而我的主要工作則是給父親準備墓地及相關物事。
因為父親的去世很突然,我們沒有提前準備過墓地。
我查了幾個陵園之後,母親最後選中了一個依山傍水的,我便于第二天一早去購買墓穴。
第二天去陵園的路上,我先去了表哥聯系的一家喪葬一條龍公司,選了一款骨灰盒,并且将一條龍服務的費用先行支付。
陵園的位置,确實不錯,在運河邊的一座小山上。我去的時候,事先聯系過經理,所以到了之後經理直接帶我去挑選了墓穴。最後選中的一處位于半山腰,面朝東南正好對着家的一個黑色大理石墓穴。和工作人員确認好墓碑上的文字後,我拍了照片發給母親,母親也甚是滿意。
回來的路上,又順路訂好了明天下葬後招待親朋的午宴,然後我才趕回家。
下午的時候,就一直守在家裡接待客人。
晚上簡單墊補了點,并在村人的提醒下,給父親做“壓口飯”,就是将一些父親愛吃的飯菜裝進一個罐頭瓶,壓瓷實後,在上面用紙封住,然後插上兩根小木棍兒,一根上面用面團做成一個球頭,名曰“打狗棒”;一根上面用白紙糊一面小旗,名曰“領路旗”。然後将壓口飯存好備用。
這一夜,留在家裡守靈的,除了我和母親,還有兩位叔叔。我負責整點給父親燒紙焚香,守着長明燈(蠟燭)不要熄滅。
(三)出殡按照我們當地農村習俗,在人離世後的小三天之後,才能出殡。
而為了趕上火化的頭一爐,我們和一條龍公司商議好,5點半就出發。
出發時,天還沒亮。
來幫忙的街坊早早就聚在單元門的門口,把提前蓋着壓口飯的臉盆掀開,然後喊一句“翻燒咯!”,意思是告訴逝者,我們要上路了。
妻子在把孩子臨時放到了閨蜜家後,也一早就趕來了。
5點剛過,我和叔叔先坐着殡儀館的車去鎮醫院,将父親的遺體從太平間取出,然後擡進一口棺椁。
在将父親擡出冷凍櫃時,我用帶來的酒精和棉花給父親淨了面。父親的面容和生前一模一樣,很安詳。
将父親擡進靈車,我押着車,先帶父親回小區樓下照一面,這也是母親的要求,要讓父親走之前回家看一眼。
到了樓下,母親和一衆人,都等在樓下等我。我被人安排着跪在靈車前,将前兩晚吊唁時燒紙用的花盆使勁一摔。花盆瞬間被摔得粉碎,厚厚的紙灰頓時漫天飛舞,一衆親人免不了又是一陣痛哭。
舅舅們拉住母親,示意我趕緊上車。
我便押着靈車,帶着車隊直奔殡儀館。當天去出殡的街坊家人有三十多人,為此舅舅提前找了一輛大巴拉着街坊前去。
靈車上坐在前排副駕的,是村裡的一位叔叔,他的任務是負責在沿途拐彎處抛灑紙錢,據說是給小鬼們的買路錢。紙錢用一根樹枝串成一大串,沿路一路抛灑。
來到殡儀館,剛6點,等了片刻才有人上班。
我在一條龍人員的陪同下,去業務室繳費,辦了火化手續,并且争取到了豪華爐的頭爐。
手續辦妥後,殡儀館安排禮賓隊,到靈車前将父親的遺體擡出靈車,然後在禮賓隊的護送下,擡入遺體告别廳。
在遺體告别廳,我和妻子給父親簡單化了妝,讓父親已經蒼白的面容,顯得粉潤些。然後,我将壓口飯上的打狗棒和領路旗,分别塞到父親的左右手裡。讓父親上路時,免受惡狗的滋擾。
随後,禮賓隊開始奏樂,前來送殡的親人圍成一圈,我流着淚見了父親最後一面,妻子攙着母親,大家随後依次瞻仰。事畢,禮賓人員給父親重新蓋上棺椁,然後擡到了火化爐前的傳送台上。
工作人員讓親人退出火化室,我跪在火化爐前給父親磕了三個頭,痛哭着目送父親的棺椁傳進了火化爐,和他做最後的道别。
在等火化的20多分鐘裡,我将骨灰盒呈交給禮賓人員備用,然後去業務室拿死亡證明辦理火化證。
火化結束後,父親的遺骸被送出了爐子。
父親一生無大病,也很少吃藥,整副遺骸非常完整、幹淨。
禮賓人員用工具将遺骸敲碎,然後鏟入骨灰盒,用錦布包好,最後在上面貼好一寸照片。在和我做完核實後,方将骨灰盒交給我。
我抱着父親的骨灰走出火化室,發小幫我用黑傘遮着,先和親人一起去殡儀館的焚燒場将帶來的一些父親衣物和出殡的花圈燒掉。
然後我和發小上了自家的車,帶着車隊直接去墓地下葬。
(四)下葬殡儀館距離陵園有20分鐘車程。一路上,同村的叔叔繼續在前排沿路抛灑紙錢,但要在到達陵園前将紙錢全部撒完。
到了陵園,事前聯系好的工作人員已經等候在門口了。我下車後,在發小的護送下,抱着骨灰盒直接去墓穴。
找到墓穴後,叔叔等人先用清水将墓穴清洗幹淨,然後我小心的将骨灰盒放入穴中,又在墓穴的四角和骨灰盒上撒上些硬币,随後母親将一輛自行車模型也擺在了穴裡。公路騎行是父親晚年最喜歡的活動,所以母親特意要我買了一個公路自行車模型給父親。
擺放停當,陵園的師傅将墓穴上蓋、密封,然後打上防水膠。
我們則将帶來的祭品、酒、鮮花等擺放到陵墓之上,最後将我和妻子給父親的花圈綁在了父親的墓碑之後。
一切停當之後,大家又和父親簡單地作了道别,随後便是去墓地的焚燒場給父親再次燒紙。
燒紙完畢,整個出殡活動就基本結束了,此時,也差不多臨近了中午。
我帶着所有前來出殡的親朋和村人,一起到事先訂好的飯莊就餐,對大家連日來的幫襯表示感謝。
用餐之後,很多親人都自行開車回去了。一些放心不下母親的親人,還是堅持陪她回家。
下午回到家,在上樓前,參加出殡的人都要翻轉門口擺放着的一把菜刀。名曰“翻刀”,目的是驅趕從墓地帶回來的晦氣。
此時,熱鬧了兩天的屋子,明顯清淨了很多。雖然還有稀稀拉拉的街坊或者剛知道信兒的親友過來吊唁,但是和前幾日相比,已經少了很多。
晚上,我又和母親,請這幾日幫忙辦理喪事的村人和街坊吃了飯。
回家後,我和母親都很疲憊,但還是堅持将家裡收拾了幹淨,才坐下休息。
那一天原本是世界杯決賽,但是我哪有心情觀看,就和母親在沙發上坐着,各自沉默着。這些天來,母親從沒有大哭過,但是隻有我知道,沒有了父親,母親是多麼的痛苦和難過。
那一夜,我和母親身心俱疲,我陪着母親坐在沙發上,說着說着話,就都睡着了。
這就是我父親從病危到下葬的整個過程,如今仍舊曆曆在目。
希望我的這些文字和經曆,可以作為大家的參考。
如果有一點點價值,那麼我就沒有白回憶、白撰寫。
最後,祝大家及家人平安幸福、身體健康、安享天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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