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是秋天的主題曲，仿佛萬物都在做一年中最後的告别。不過，此時也有盛開，有菊花淡黃，有桂花皎潔。隻有它們逆着時光的河流而來，用自身的香韻告訴我們，什麼才是秋天的靈魂。

從屈原“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開始，菊花就象征着堅貞和高潔。至陶淵明“采菊東籬下”，菊花又多了隐逸的意味。隐逸，不是逃避，而正是因為内心的堅守。

周敦頤在《愛蓮說》中寫道：“晉陶淵明獨愛菊。”陶淵明身處亂世，不願違己交病，不願自己的心被身體奴役，便“守拙歸園田”，修籬種菊，尋找内心的桃花源。守拙，守的就是不被世俗侵染的本心。

“菊花本是無情物，也共先生晚節香。”于是，看到菊花，人們就想到陶淵明，就仿佛看到了東籬邊的悠然身影。菊花的淡淡清香，似乎不是來自眼前的菊花，而是從陶淵明的東籬下氤氲而來，飄散了百年、千年，一直到現在。

菊花

唐·元稹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菊花開得爛漫，潑潑灑灑，将小屋環繞，讓元稹覺得這就像陶淵明的家。他繞着籬笆看了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他看到了什麼，又想到了什麼？這是兩個心靈穿越時空的悠然神會。

元稹說，不是自己偏愛菊花，而是因為菊花開後再也沒有其他的花可賞了。從字面上看，好像有點聊勝于無的意思。其實，詩人是在說，菊花是一年中最後開放和凋零的花，是在贊美菊花曆盡風霜而後凋的堅貞品格。

寒菊

宋·鄭思肖

花開不并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

甯可枝頭抱香死，何曾遺落北風中。

稱菊為寒菊，實在是再貼切不過的了。秋菊不與百花争奇鬥豔，獨自靜靜地開在籬邊，像一位超絕塵俗的隐士高人，隻留下幽遠的氣韻，和無窮的情操意趣。

陶淵明是不會被摧折的，菊花也是。菊花衰敗時，并不凋零，而是和枝葉一同逐漸枯萎，直到生命完全終結，也依然綴在枝頭。有氣節的人，生命和品格是融為一體的。

霜天曉角·桂花

宋·謝懋

綠雲剪葉，低護黃金屑。占斷花中聲譽，香與韻、兩清潔。

勝絕，君聽說。是他來處别。試看仙衣猶帶，金庭露、玉階月。

鹧鸪天·桂花

宋·李清照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迹遠隻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應羞，畫闌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

和菊花一樣，桂花也象征着高潔。不同的是，關于桂花，人們有着更浪漫的遐想，認為它是從月宮中移栽而來的。來處非凡，自然是香韻清潔、花中一流，不需要明豔的色彩在風中招搖。李清照也忍不住吐槽屈原，說他“無情思”，在《離騷》中寫了那麼多芳草花朵，卻沒有寫到桂花。

和菊花一樣，桂花的香氣也不濃烈，但足夠深沉和幽遠。如果靈魂有香氣，如果秋天有靈魂，那一定是菊花和桂花的香韻。沒有了菊桂香，秋天的韻味就失去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