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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人的本質的正确觀點
關于人的本質的正确觀點
更新时间:2024-10-05 02:18:46

在最早的甲骨文中,“人”字的寫法是:

關于人的本質的正确觀點(對人之本質的生存論字源學考察)1

這是一個側面站立的人形,并且向前伸着手,表示人站在大地之上并用手與他人和事物打交道。但這是什麼意思呢?對人的這種表達方式意味着什麼?它要描述的是一種怎樣的人之生存?其中體現着一種怎樣的對人之本質的理解?人在本質上僅僅是一種站立着并且與他人和事物打交道的東西嗎?

為了更深入地從生存論角度去把握古人所理解的人之本質,我們還需進一步考察古代的相關文獻。《說文解字》中把“人”界定為“天地之性最貴者也”,亦即,人是天地之間所有生命裡邊“最貴”的東西。《列子·天瑞》進一步認為,在所有事物裡邊,不僅僅是在所有生命裡邊,隻有人才能稱得上“貴”:“天生萬物,唯人為貴”。王充則認為人是“萬物之貴”:“夫人之在天地之間也,萬物之貴者耳”。把人視為“最貴”的生命,或者說萬物之中“唯人為貴”,或者說人是“萬物之貴”,這三種說法雖然有所不同,但基本意思還是一緻的,這就是強調人之“貴”。可以說,強調人之“貴”是中國傳統思想的突出特點和主流觀點。

那麼,人之“貴”的“貴”字又是什麼意思呢?“貴”就是“貴賤”之“貴”,就是“值錢”嗎?在整體上并非純粹市場經濟的古代,人們對貴賤之“貴”的理解顯然不能是今天完全從簡單化的純粹市場交易角度去理解的純粹經濟學意義上的“值錢”,古人不可能完全把人給商品化(奴隸除外)。如果人之“貴”不是純粹經濟學意義上的簡單化的商品之“貴”,那人之“貴”就是人比其它東西“高貴”,其它東西都比人“低賤”嗎?古人的等級觀念無疑是很強的,但把人理解為比其它東西高貴,這似乎又有人類中心主義之嫌,而人類中心主義似乎又不能是中國傳統思想的主流——即便人與人之間等級森嚴。不過,不管人之“高貴”是否等同于人類中心主義,這個“高貴”本身很可能也不是用來界定人之本質的那個“貴”字的本來含義。我們應該依據古人所理解的那個“貴”字本來的原初含義來理解人之“貴”。

那麼,古人所理解的那個“貴”字的原初含義究竟是什麼呢?《說文解字》說,“貴,物不賤也。” 單純看句話,仍然不能說明問題,因為這裡仍然是通過對“賤”的否定來界定“貴”。如果“賤”就是價錢低或低賤的話,那麼“貴”就仍然是價錢高或高貴的意思。但是,“賤”就是簡單化的價錢低或低賤這樣的意思嗎?

根據《說文解字》的解釋,“賤,賈少也”;“賈,市也”。如果按照今天的一般習慣,把“市”理解為純粹經濟學意義上的簡單化的市場或市場交易,那麼,“賈”也就是純粹經濟學意義上的簡單化的市場或市場交易。而“賤”作為“賈少”,也就是純粹經濟學意義上的市場貧乏。不過,我們還不能這麼簡單地去理解這裡的“賈”和“市”。《說文解字》說:“市,買賣所之也。市有垣,從冂從乀,象物相及也。乀,古文‘及’字。” “市”作為“有垣”(有圍牆)的地方,就是“買賣所之”的地方。不過,“買賣”二字在今天同樣也已經被人們簡單化為純粹經濟學術語了,而古人的“買賣”,在其原初的意義上,并不是今天所理解的純粹經濟學意義上的“買賣”,而是具有豐富的生活世界的意蘊。

“買”的甲骨文寫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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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文寫法是

關于人的本質的正确觀點(對人之本質的生存論字源學考察)3

都是從網從貝,其寓意就是“以網取貝”。

“賣”的篆文第一種寫法是

關于人的本質的正确觀點(對人之本質的生存論字源學考察)4

從省(察視)從貝。

其篆文第二種寫法是

關于人的本質的正确觀點(對人之本質的生存論字源學考察)5

從出從買。

綜合這兩種寫法,“賣”的原初意思就是,把“貝”展示給人看,并讓人用網把“貝”兜去。“買”和“賣”都與“貝”相關。“市”作為“買賣所之”的地方,因而就是獲取、展示和給出“貝”的地方。“賈”作為“市”,其原初含義也應該是這樣的。

“賈”字與“貝”的這種關聯還可以從“賈”字本身的構成進一步得到支持。“賈”從襾(xià)從貝。一種說法是,“賈”在商代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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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襾從貝。

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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襾是一種存儲東西的箱形器具。

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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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就意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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襾中有貝,意思是把“貝”存儲在器具之中。

另一種說法是,“襾”是蒙覆的意思, “賈”于是就意味着把“貝”蒙覆存放起來。

兩種說法其實是一緻的,因為“存儲”和“蒙覆存放”的意思是一樣的。這樣,“賈”就是把“貝”存儲或存放起來。而把“貝”存儲或存放起來又意味着把“貝”固定在一個地方,聚集起來。所以,《廣雅·釋言》說:“賈,固也”,《玉篇·貝部》則說:“賈,聚也。” 我們在這裡可以把“貝”之“聚集”作為“賈”的原初含義。

由此,不管是從“市”(買賣)的角度取義,還是從“聚集”的角度取義,“賈”都與“貝”相關:要麼是用“網”獲取“貝”,展示“貝”,并且把“貝”給予他人,要麼是把“貝”聚集起來。但是,“賈”是否隻與“貝”這一種東西相關呢?不是的。實際上,這裡所謂對“貝”的獲取、展示、給出和聚集都不是純粹經濟學意義上的純粹市場行為,而是發生在生活世界之中的意義豐富的行為。“賈”字所涉及的“貝”也絕不僅僅意味着貝這一種東西。“貝”作為有介殼的軟體動物或貝殼,在古代實際上是被視為寶物的。作為“寶物”的“貝”就是“寶”“貝”。“寶貝”之說法就是來源于此,貝的貨币之用也是來自于此。隻不過,被用作貨币的“貝”與今天純粹經濟學意義上的貨币是大不相同的。作為寶物或寶貝,“貝”并不是在純粹經濟學意義上用來交換其它商品,而是具有更為豐富的意義。“貝”作為寶物或寶貝實際上關聯着萬物,指涉着萬物,意味着一種可以涵蓋各種因緣的整體性的東西。“貝”之為“貝”就是一種因緣整體的實行。這樣的“貝”因而就意味着萬物。而且這裡的“萬物”,按照古人的用法,也是包含人的。

既然“賈”就是獲取、聚集、展示和給出“貝”,而“貝”又意味着包括人在内的萬物,那“賈”也就因而意味着獲取、聚集、展示和給出包括人在内的萬物。這同時也意味着,“賈”就是包括人在内的萬物之交會場所,就是各種因緣的聚散之地。實際上,當《說文解字》把“賈”解為“市”并進而說“市有垣,從冂從乀,象物相及也”的時候,也正是把“市”和“賈”視為萬物之交會場所或因緣之聚散之地。需要注意的是,這裡的“交會”同樣也不同于今天的純粹市場交易,而是具有更為豐富的意義,意味着更為豐富的緣聚緣散或因緣發生,意味着豐富多彩的萬物之存在。

由此反推,“賤”作為“賈少”,其意思也就是獲取、聚集、展示和給出的萬物少,萬物的交會場所少,因緣的聚散之地少。或者說,“賤”就是缺少包括人在内的萬物之獲取、聚集、展示和給出,缺少包括人内在的萬物之交會,缺少各種各樣的因緣之聚散。

另外,在《說文解字》把“賤”解釋為“賈少”的地方,段玉裁又對“賈”做了這樣的注釋:“賈,今之價字。” “賈”就是價。但是,古人所說的“價”也不是簡單的價格或價錢。《說文解字》說:“價,善也。” “價”就是“善”。

而“善”在甲骨文中寫作

關于人的本質的正确觀點(對人之本質的生存論字源學考察)10

從羊從目。

對于古人而言,羊是一種祥和的動物,所以《說文解字》說,“羊,祥也。”

由此,“善”最初的意思就是滿目祥和。自金文以後,“羊”的下面變為兩個“言”,寫為“譱”,意思是言言祥和。所以《說文解字》說:“譱,吉也,從誩羊。”

這樣,“賈”就是“價”,“價”就是“善”,“善”就是吉祥或祥和。

由此,“賤”作為“賈少”,也就是缺少祥和,或者說不祥和。這種“不祥和”與上一段所說的缺少萬物的交會和因緣的聚散,是可以一緻起來的,并且也是可以相互印證的。

更重要的,“賤”字的這種原初含義,作為不祥和,作為缺少萬物的交會和因緣的聚散,又可以通過“賤”字本身的構成來進一步加以印證。

“賤”作為會意兼象形字,從貝從戔(cán),其中“戔”是擊碎的意思,“賤”因而就是擊碎“貝”,或者說破壞“貝”。

由于“貝”意味着包括人在内的萬物,所以,“賤”也就是破壞包括人在内的萬物,幹擾各種因緣的聚散。破壞和幹擾也就是沒有保護。沒有保護,就是照料不周,就是沒有照料或缺乏照料。照料不周或缺乏照料,包括人在内的萬物就不能順當地交會,各種因緣就不能順當地聚散。不能順當地交會和聚散,也就不祥和了。

綜合上面從各個方面所揭示出來的“賤”字的原初含義,我們可以統一地加以這樣的界定,亦即,在其原初的意義上,“賤”就是不照料甚至幹擾或破壞包括人在内的萬物之獲取、聚集、展示、給出、交會和祥和。可以說,後來流行的“賤”之價錢低和低賤之義都是從這種原初含義演變和派生出來的。在這裡,我們把因緣之聚散包含在萬物之交會中了,因為萬物之交會必定也意味着因緣之聚散。

現在我們可以回到“貴”字的原初含義問題。如前所述,《說文解字》對“貴”字的解釋是通過否定而從反面來進行的,亦即把“貴”解釋為“物不賤”。現在,如果我們從正面來界定的話,那麼,既然“賤”是不照料甚至幹擾或破壞包括人在内的萬物之獲取、聚集、展示、給出、交會和祥和,而“貴”作為“物不賤”,其意思就應該是照料和保護包括人在内的萬物之獲取、聚集、展示、給出、交會和祥和。在這裡,我們把“物”直接理解為“萬物”,因為《說文解字》對“物”的解釋就是這樣的。它說:“物,萬物也。”

不過,由于上面的這種結論是通過一些中間環節而得出的,所以人們也許會提出質疑。對此,我們可以通過“貴”字本身的構成來進一步支持上述結論,亦即,可以通過考察“貴”字本身原初的生存論含義來進一步支持上述結論。

“貴”在甲骨文中的寫法為

關于人的本質的正确觀點(對人之本質的生存論字源學考察)11

上面是雙手,下面是土,表示的是雙手觸土。

“土”意味着大地,貴的原初意思因而就是通過雙手而在大地上勞作。

不過,“貴”字的這個寫法還沒有把其原初含義完全展示出來,所以在後來的篆字寫法中又在“雙手觸土”的下面增加了一個“貝”,從而把“貴”字寫為

關于人的本質的正确觀點(對人之本質的生存論字源學考察)12

自篆文之後,其寫法一直都是在下面增加這個“貝”。這就意味着,通過雙手觸土,亦即通過在大地上勞作,而生養和照料“貝”。由于“貝”意味着包括人在内的萬物,所以,“貴”字本身的原初生存論含義就是,通過在大地上勞作而生養和照料包括人在内的萬物

雙手觸土,在大地上勞作,生養和照料萬物,這就是“貴”。否則就是“賤”。

“貴”字本身所展示的這層意思與我們上面所考證出來的意思是基本一緻的,從而也進一步印證了上面所考證出來的意思。由此,我們就可以把“貴”字原初的生存論含義綜合地确定為:

通過在大地上的勞作而照料包括人在内的萬物之生養、獲取、聚集、展示、給出、交會和祥和。

其中,“獲取”和“聚集”之義可以包含在“生養”之中,以“生養”涵蓋之。而“生養”又是在“交會”中發生的,沒有“交會”就不可能有“生養”。這樣,“生養”又可以被包含在“交會”之中。再者,“交會”則“祥和”,不交會就不祥和。前邊對“善”(譱)字的考察也表明,隻有“言”“言”,亦即隻有“言”與“言”“交會”,隻有萬物的“言”與“言”之間發生“交會”,才是“善”,才是“祥和”。沒有“言”與“言”的“交會”,就不可能“祥和”。這樣,“祥和”又可以看作“交會”的一種意向或效果,從而隐含在“交會”之中。最後,“展示”和“給出”則可以看作“交會”的兩個環節,因為“交會”注定包含着“展示”和“給出”。而這兩個環節其實也可以視為“交會”的一個環節,因為“展示”也是為了“給出”,而“給出”也必定包含着“展示”。

這樣,如果考慮到“生養”、“獲取”、“聚集”、“展示”、“給出”、“交會”和“祥和”這些詞語的含義之交叉重疊和包含關系,那麼,我們就可以用“交會”一詞來涵蓋所有其它詞語的含義,從而把“貴”字原初的生存論含義簡化為:

通過在大地上的勞作而照料包括人在内的萬物之交會

其中,“照料”和“交會”是最為關鍵的兩個詞。“照料”就是照管物和照顧人,就是守護存在和保護存在者。而“交會”,作為萬物之交會,作為因緣之聚散,亦即萬物之存在。萬物之存在不是靜态的在場,而是動态的“交會”。萬物就是以交會的方式而存在的。可以說,在原初的生存論意義上,“貴”字之基本要義就在于照管和照顧萬物之交會,守護和保護萬物之存在。

在弄清楚“貴”字原初的生存論含義之後,我們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古人所強調的人之“貴”了。當王充說“夫人之在天地之間也,萬物之貴者耳”的時候,他的意思是,人在天空之下,大地之上,雙手觸土,辛苦勞作,通過生養、展示和給出而照料包括人在内的萬物之交會,從而也使天地萬物處于祥和的存在狀态之中。當列子說“天生萬物,唯人為貴”的時候,其意思是,在天生萬物的過程中,在由大自然所産生的所有東西中,隻有人能夠真正自覺地參與到存在之流中,照料包括人自身在内的萬物之交會。當《說文解字》把“人”界定為“天地之性最貴者也”的時候,其意思是,在所有有生命的東西裡邊,人是最能照料包括人自身在内的萬物之交會的,是最能守護存在者之存在的。總之,當古人強調人之“貴”的時候,也就是在強調,人雖為萬物之一員,卻能獨一地通過在大地上的勞作而照料包括人在内的萬物之交會。

不過,人們可能會問,王充、列子和許慎等古人在界定人的時候所說的“貴”字果真是在這樣一種原初意義上來使用的嗎?他們是不是也可能在其它意義上來使用“貴”字呢?

對此,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予以回答。

首先,以“貴”字的這樣一種原初含義來理解古人用來界定人的那些主要文本,這是可以做到融貫一緻的,不會遇到無法解釋的反例。

其次,對于古人用來界定人的那些文本中的“貴”字,我們還可以排除價錢貴和高貴這兩層意思。

對于價錢貴這層意思,前面已經有所排除,這裡可以進一步強調這樣一點,亦即,古人那種天人合一和物我為一的整體性生存論思維方式決定了他們不可能僅僅在價錢貴的意義上來使用“貴”字,而古人那種重義而輕利的生存指向又使得他們不可能把人的本質與金錢簡單地關聯起來,或者說,他們不可能把與金錢的關聯看作人的一種本質關聯,從而,他們用來界定人之本質的“貴”字就不可能具有價錢貴的意思。

對于高貴這層意思,它也不能是用來界定人之本質的“貴”字的首要含義,因為“高貴”總已意味着一種價值取向和價值判斷,因而總已屬于倫理道德的層面,而古人在界定人之本質的時候并不是首先從倫理道德層面開始的。對人之本質的界定必需從高于倫理道德的層面着手。如果我們把人之“貴”理解為人之照料萬物,這裡的照料萬物本身就還沒有價值取向和倫理道德判斷,而隻是從更為根本的生存論-存在論層面來刻劃人之本質。這個生存論-存在論層面正是界定人之本質所首先需要的層面,這種照料萬物因而也就正是用來界定人之本質的“貴”字所首先應該具有的含義。

另外,照料萬物主要是“貴”字的動詞含義,而高貴則主要是“貴”字的形容詞含義。在界定人之本質的時候,首先需要的也正是生存論-存在論層面的動詞含義,而不是倫理道德層面的形容詞含義。

一般而言,人之貴的“貴”字當然也可以具有高貴這樣的形容詞含義,但這種形容詞含義隻是從“貴”字之照料萬物的動詞含義中派生出來的。這也就是說,倫理道德層面的“貴”隻是從生存論-存在論層面的“貴”中派生出來的。人之貴的“貴”字本身不能首先是倫理道德層面的“貴”,不能首先是形容詞意義上的“貴”,而隻能首先是生存論-存在論層面的動詞意義上的“貴”,亦即照料萬物意義上的“貴”。

總之,不僅“貴”字本身的原初含義就是生存論-存在論層面的照料萬物,而且古人在界定人之本質的時候,他們所使用的“貴”字的主要含義也首先是這種生存論-存在論層面的原初含義。至此,再反觀開頭所提到的甲骨文中“人”字的寫法,我們就會明白:人,亦即

關于人的本質的正确觀點(對人之本質的生存論字源學考察)13

不僅僅站立在大地之上并且伸出雙手與他人和事物打交道。人之所以這樣,正是為了參與和照料包括人自身在内的萬物之交會。甲骨文中“人”字的這種最初寫法是可以蘊涵對人之本質的這樣一種生存論理解的。這樣,通過字源學的考察,我們就把中國古人心目中的人之本質給開展出來:

融身于萬物交會的存在洪流之中,通過照料包括人在内的萬物而守護世界之祥和

這不是對人之本質的一種外在規定,而是進入人生之中來把握人之本質,因而是一種生存論的把握方式。

(摘自李章印《信仰之本發——一種生存論資源學的考察》,載《中國诠釋學》第19輯,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2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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