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黃小河
有一個老粉絲,在《乘風破浪的姐姐》節目錄制期間來找阿朵。從還在上學的小姑娘到30 的職場女性,阿朵看着她長大,她們之間經曆過一段歲月,彼此了解,像家人一樣。露往霜來,粉絲終于盼到了阿朵的重新歸來。
她大老遠從廣州搬了一盆向日葵的巨型盆栽,見了阿朵的面就哭了。在阿朵看來,這種“守望”,和向日葵的花語差不多,她特别能理解,“她們為我高興!”
阿朵在《乘風破浪的姐姐》上的初舞台
在最近熱播的節目《乘風破浪的姐姐》裡,“朵朵子”在個性上不算是特别耀眼的存在,但初選舞台上,她表演的《扯謊哥》卻是獨一無二的。制作人團隊覺得,正因為風格太強很難成團,問她是不是一定要站C位?
“C位是以作品而定,不是以藝人而定!”阿朵的回答不卑不亢,也表明自己是奔着“民族特色國潮女團”來的!
按資曆,太合麥田曾經的“唱跳一姐”,本可以德高望重,但在團隊中,阿朵願意做平衡左右的“師爺”,打仗的時候放什麼位置都可以,隻要一上了舞台,阿朵就能量爆棚,和氣場強大的甯靜站在一起,觀衆也絲毫不能忽視她的存在。首輪公演的《蘭花草》,一句怒音,便上了熱搜。這種柔中帶剛的體質,也招來了很多從前不認識她的年輕人的喜歡。
不過真人秀是放大鏡,一個舉動、一個表情、一句話,都有可能被放大進而被猜想。
《蘭花草》舞台上的阿朵
二輪公演前組隊時,阿朵沒有選擇甯靜,招來質疑,認為她本不想和甯靜組合,卻還要表演真誠。
阿朵回應說,為何會這麼想呢?我們的《蘭花草》那麼好,我當然想和靜姐在一起唱更多的歌,可你沒有看見選靜姐的人是最多的嗎?在那麼多人裡面,有她想試着合作的姐姐,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站起來會讓她為難嗎?
明眼人都看到,阿朵最後選擇的是袁詠琳,這也是她的首輪《蘭花草》團員。袁詠琳因為資曆名氣都差些一直也不自信,在沒有人選擇的情況下,阿朵毫不猶豫地走向她支持她。
阿朵在袁詠琳想推掉隊長責任的時候,肯定了她的才華,站在袁詠琳的角度替她着想,鼓勵她不要放棄挑戰。她對袁詠琳說,“你得經曆這些,不是害怕就逃避。”
“這就是你的功課,真的,這是老天爺放在你面前的功課,你早晚要碰到這樣的功課……”阿朵說完這話,袁詠琳趴在阿朵腿上崩潰了。
這樣毫無保留的幫助,使阿朵在團隊中的表現,更像是“好前輩”的标準答案。有人評論說,如果職場能遇到這樣的前輩,真的是非常幸運了。
說實在的,朵姐配得上姐字,她身上有那種江湖義氣和古道熱腸,這是裝不出來的。
阿朵
阿朵出生于湖南省吉首市,這個土家族姑娘,八歲進入湖南省藝術學院學習民族舞。藝校畢業後,她因舞蹈特長被招入二炮駐湖南文工團,擔任舞蹈演員。
回憶那段時間留下最深刻的印象,阿朵說,文工團的日子,就是集體觀念特别強、集體榮譽感很強,也喜歡這種集體生活的方式。
19歲時,阿朵決定留在北京發展,24歲那年,她發表了第一張個人專輯《盛開》。2005年,在央視春晚以一曲《再見,卡門》獲得萬衆矚目的阿朵,簽約唱片公司太合麥田。作為太合麥田“唱跳一姐”,她成為公司商演最多的搖錢樹,商演量可以用每天N場,1天多地來形容。
直到該來的都會來……感情上的痛擊、事業上的疲憊不堪不被人理解,讓這個當紅歌手義無反顧地決定退出高光區,隐身于湘西農田。
歸隐期間,她除了種田,還去美國進修心理輔導,走遍中國三大苗區,一路行走、發現:到山裡跟着蠟染大師學手藝;拜師國家級苗鼓傳承人洪富強,正式成為苗族鼓舞武術鼓傳承人。回京後,阿朵成立了“生養之地”文化傳媒,并通過發起“傳承人複興計劃”,把一批“少數民族非遺傳承人”(央格裡、龍仙娥、蝶長等)帶出村寨山野,走進了大衆視野。
歸隐5年後,農婦阿朵像是從土地中獲得某種的神秘力量。她把彈棉花、米篩、紡線機、磨盤等民族民間聲效跟流行音樂、電子樂、苗族古歌實驗性融合在一起,一手操辦了實驗性新專輯13首歌的詞曲,講述了一個與愛有關的完整故事,出了那張《死裡複活》的專輯。
死裡複活的阿朵,像是大火之後土裡重生的花朵,更加通透包容有韌性。
“我認為,我到了這個年齡,沒有什麼‘一定要’,你讓我上,我會做得很好,你不讓我上,我也不會怎麼樣。”她說。
阿朵喜歡麥當娜,麥當娜曾說過一句話,“我是我自己的試驗品,我是我自己的藝術品。”
這話現在看起來更像是阿朵的寫照。
阿朵
【對話】
在放大鏡下生活,會有一種不安
澎湃新聞:參加這個節目,自己覺得有了哪些變化?
阿朵:最大的變化是人變憔悴了。當然,我已經很久沒有被送接機了,包括歌迷們寫信、送禮物,我也很感動,我畢竟離開了這麼多年;喜歡我的老粉,有的已經20年了,像家人一樣。他們太了解我了。還有一些新粉絲,從外地跑過來找我,讓我很感動。
有一個我看着她長大的粉絲,她從廣州搬了一盆向日葵的巨型盆栽,二三十斤拖過來帶給我,見了面就哭了。她沒有告訴為什麼要送我向日葵,我自己理解,我做流行音樂,唱跳舞曲的時候,他們就認識我、陪伴我,我離開那麼多年,他們一直在守望我。那幾年,我一年就發一條微博,根本找不着我這個人,他們會跑到我朋友的微博去留言,可不可以讓阿朵給我們回一條消息?報一個平安都可以。現在我回來了,她們大老遠來看我,抱着一盆向日葵,看到我就哭,我知道他們是為我高興。
跳女團舞的阿朵
澎湃新聞:其實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你身上的标簽是“性感”,過了這麼久,你怎麼看“性感”這個标簽?
阿朵: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努力和才氣是不被人看到的,離開演藝圈之前,(這件事)困擾我很多年,其實蠻失落的。他們沒有看到,這些是你的才情跟努力所得來的,别人覺得你隻是因為外在,性感,來奪人眼球。“性感熱辣”,也無法很認真地界定它是壞事兒還是好事兒,但我依然覺得,全世界形容一個女性,她很性感,它其實都是一個誇獎來的。
我覺得,我是一個藝術創作者,你明白我意思嗎?如果你隻用“性感”這一個詞來形容我,我就覺得,有一種被低估的感覺。
澎湃新聞:覺得“我的潛能很多,你們為什麼看不到”?
阿朵:不是,是我的價值觀。我特别熱愛舞台,熱愛藝術,我把我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做舞台做藝術,我從來不願意把時間用在美容,美容院我一年都不一定進一次,我覺得,我跟普通人相比保養得很好,但是我跟演員姐姐在一起,這一次一比下來就不好了,我身邊的人,朋友,包括工作人員都說,你要搞一下呀,對不對?
澎湃新聞:來到節目之後,覺得自己最不舒服、最需要克服的是什麼?
阿朵:我從來沒有吃飯、睡覺、走路,幹什麼都要被拍。這一點我特别不适應。這個節目就是有放大鏡的效果。我身邊的人也會提醒我說,你看看你的坐姿,你看看你的表情,你說怎麼會有這種聲音出來?!哈哈!
澎湃新聞:那你怎麼理解“人設”?
阿朵:其實對這個詞,我都有點沒有搞清,我理解就如同你出門社交的時候,每個人會下意識地設計自己美好的一面,對吧?現在大家好像越來越在這方面有研究了,對我來說,真的是第一次,我覺得真人秀裡所有的東西都會放大,優點放大,缺點也被放大。你可能完全都不知道,你平時是這樣的一個表情,一個眼神,就放大,我對看這個節目的觀衆,真的是太佩服了,是完全用放大鏡在看。對她當時的表情,然後細微解讀到這種程度……所以,在放大鏡下生活,會有一種不安。需要克服調整,原來一看到鏡頭,是舞台上的一個狀态,現在生活中也有鏡頭的時候,就不是很适應。
人設嘛……我生活中可能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的,還比較一緻。我覺得是這樣的,你可以裝一天,裝兩天,超過一個星期,你都累死了,裝不了!再比如,你是一個沒有脾氣的人,但你在節目中,你可能要塑造成一個很有脾氣的人,或許一件事、一個人面前,你都沒問題,但是人人面前,每件事情都裝,真的是裝不了,反正我裝不了。
我不知道這個能力是不是也要受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真人秀培訓,才能夠很好地管理自己所有的言行舉止。對于我來講,我其實不會去想太多雜音,這個節目是個要做女團的節目,隻要專心做女團就好了。
姐姐們的合照
隻要站在舞台上,我就是王
澎湃新聞:你怎麼理解團魂?你覺得,你在團裡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阿朵:我覺得是相互成就。我是軍人出身,你想要打赢一場仗,不能自己光沖或者躲在後面,什麼時候你沖在前面,什麼時候你掩護,什麼時候你是放哨的,必須是這樣子的一個狀态,我認為這樣才可以遊刃有餘,一個人老沖,每次都沖,那真不行!
我在團裡面,目前大家看到的,其實是這兩期,一個是在《蘭花草》組,一個是在《相愛後動物感傷》組,我覺得我做的一個事情叫做平衡。我可能有點像軍師。
澎湃新聞:我覺得,你這兩場其實都是退而求其次的,隐藏了鋒芒遷就别人,反正來都來了,為什麼不沖一沖?
阿朵:沖,要看時候,比如說《蘭花草》那一期,這一上來,我還沒有做過這件事,我沖啥沖?如果今天我20歲的話,我會沖,我40歲了,我一上來沒做一件事呢,我就先沖,那有點太魯莽了。我先要知道什麼是做女團,而且要根據我們團當時的一些情況和什麼樣的團員來考慮。我剛才說了,相互成就這個是非常重要的。我就是一個歌手,我幹嘛老想在唱歌的時候沖在最前面,對不對?(甯)靜姐,她是一個被演戲耽誤了的好歌手,她完全可以成為非常好的專業歌手,她到這裡來,可能去圓她一個夢的,我本來就是歌手,還圓什麼夢。
《蘭花草》三姐妹賣萌,甯靜、阿朵、袁詠琳
澎湃新聞:有一期你看到袁詠琳哭了,你也哭了,你是一個很容易受别人影響的人嗎?你會願意做隊長嗎?
阿朵:我願意做隊長,我從小就是leader,但是并不是說我為了當leader我要沖,并不是這樣子的。第二期的選隊長,當時隻需要8個隊長,上去了9個人,我是其中的1個,多了1個人,我自己就下來了。我認為我到了這個年齡,沒有什麼“一定要”,你讓我上,我會做得很好,你不讓我上,我也不會怎麼樣。
澎湃新聞:就比較佛系了是吧?
阿朵:不是佛系,佛系叫沒欲望,我還是有欲望的,我有企圖心的,我隻要站在舞台上,我就是王,哪怕你隻給我唱一句詞一個亮相,你看到《蘭花草》的那場,我就是這樣的。
澎湃新聞:回到初評的舞台,表演特别棒,分數相對有點低。當時外界的聲音也是說,評委打分看不懂,有一些争議。你做過評委,也帶過新人,站在評委的角度,你分析這個原因是什麼?
阿朵:說實話,我很尊重各位評委。但從評委來講的話,我覺得他們在評委界,還是比較年輕的,在這方面的經驗也是有限的,這很正常,為什麼?誰也沒有做過這種女團,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弄。而且姐姐們都是個性都比較強,和其他的女團很不一樣,為什麼?姐姐們都是在不同的時期真正閃耀過的,沒有白白來的成功,所有人的成功一定是有原因的。
澎湃新聞:有評論說,節目的爽點在“挑戰權威”,但投票不完全取決于專業水準,而是多種因素,你會覺得這有損公平性嗎?
阿朵:這不是青歌賽,我是參加青歌賽過來的,對我來說,我就不習慣有拉票這種東西。我原來參加唱歌比賽,我隻要知道我的專業實力強,我就不管了。現在實際上,還要拉票,要講自己的故事,想辦法去博得觀衆的好感,對我來說是其實比較難的,這些心理上都需要克服。
練習室的阿朵
澎湃新聞:在三十位姐姐裡,哪位讓你最意想不到?如果有一位,可以叫做你心目中的“寶藏姐姐”,你覺得是誰?
阿朵:“寶藏姐姐”……我啊,為什麼?就像你們看到的,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我的可塑性。放在任何情況,我都可能讓你想象不到。這裡面每個人,都有我新認識的部分,這就是節目的厲害,翻來了30個寶藏。
比如說袁詠琳,我跟她也在這裡面,成為很好的朋友。過去大家都不了解她,她話也很少。其實她的音樂素養很高,還有各種吹拉彈唱她都會,而且不是說随随便便玩玩,都是達到非常專業的水平的。她性格也很好,熱情、願意幫助人!還有伊能靜……但是就像我剛才說的放大鏡,可能有一點點誇大。還有張雨琦,我覺得性格确實很可愛,讓人覺得很開心。包括甯靜姐,大家可能看到她是酷酷的,有時候脾氣爆,跟她在一起,我才知道,她是一個自我要求非常高,而且極其刻苦的人。每天都給自己加時加電,她真的也不算個性強,隻是要求自己比較嚴格。
澎湃新聞:像丁當在《艾瑞巴迪》組的這種情況,弱勢隊長碰上強勢隊員,你會給這樣的女團隊長什麼建議?
阿朵:我們在社會上,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做事是20%,80%是在于你用什麼樣的方式溝通。其實面對再強勢的人,也沒什麼不好表達。我不評價别人,如果是我的話,既然選我做隊長了,就一定要聽我說,我一定會表達出來的,而且及時解決問題,不能拖延,不能悶在心裡。當然了,及時解決問題特别重要,其實不是說丁當,我覺得任何一位當隊長的,都應該這樣。
還有從隊員的角度,比如袁詠琳年紀比我小,經驗也比我少,但是既然她當隊長,那作為隊員,就一定要去尊重,尊重她的想法。這是兩面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總之,不管你面前這個人,她有多成功,她名氣有多大,或者是說她完全沒名氣,她看起來沒有那麼強大,都是一樣的。你需要做的就是要想辦法,用不同的方式,跟不同的性格的人來溝通,要不然你就别做,你要做,這就是必須的。
澎湃新聞:在新民族音樂上還有什麼新的設想?
阿朵:我會一直去做它、發揚它!因為通過我們,很多以前都不感興趣的人,現在聽到民族音樂都感歎,原來可以這麼酷,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我們的新民族音樂被更多的年輕人能夠看到并了解。
去年的時候,我作為總導演,在張家界做了第一台文化旅遊秀。接下來,我們會做更多不同的文化旅遊的秀,把新民歌做透徹。因為我們做的音樂不光是用來聽的,更多是用來體驗的。如果說真的是要做中國女團的話,尤其是30 的姐姐,我覺得一定是有中國特色的國潮女團,我自己深耕這麼多年的新民族音樂,希望自己能夠在這其中能做一點貢獻。
澎湃新聞:面對年少的自己和年老的自己,你會對她們分别說些什麼?
阿朵:我會對年少的自己說,我好心疼……那個時候傻傻不會保護自己的,我想抱抱傻傻的你;會對年老的說,好好保護身體,讓自己更健康,因為好多事等你幹!
責任編輯:程娛
校對:張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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