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們說我最大變化,排戲時候不怎麼發脾氣了。《戀愛的犀牛》到最後幾天,大家互相提醒,‘小心點,導演脾氣不好’。有一次我拿着道具杯子,發現質量不好,一生氣就把杯子摔了。現在我把能量放到《狐狸天使》。”
1月11日,朵雲書院·戲劇店,《狐狸天使》主創上海見面會一開始,孟京輝站着念完彼得•漢德克的詩《童年歌謠》,“當孩童仍是孩童,愛在走路時擺動雙臂,幻想着小溪就是河流,河流就是大川,而水坑就是大海……”這是他的新作《狐狸天使》創作靈感之一。1月28日—2月7日,該劇将在上海大劇院中劇場上演。
創作和表達有關,和結果關系不大
《狐狸天使》靈感來源包括裡爾克、布萊希特、漢德克、科塔薩爾等許多作品,由五段完全不同卻又絲絲相扣的故事組成:一場車禍,被撞者和撞人者都成了邪惡的代表;一次咒罵,空蕩的腦袋裡孵出前所未有的心聲;一次失眠,遇見了愛情亦或是自己;一份遺願,重燃了心跳,延續了舞台上的生命;一次死亡,死者靜默無聲,生者搖曳飄忽……“找到詩歌、小說,把它們的意念合在一起。”
主演黃湘麗與孟京輝合作過《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你好,憂愁》《九又二分之一愛情》。《狐狸天使》是一次“計劃外”創作,“加上疫情,距離上一個劇目已經過去兩年多了。《狐狸天使》排練前,我想挖掘自己作為演員沒有呈現出來的一面,但後來發現無法提前計劃。”黃湘麗說,“創作,一定要不斷去做,在這個過程中找到突破點。”
“創作和表達有關,和結果關系不大,不能怕失敗。劇中五個段落互相沒有聯系,但精神交叉點一直在,從詩開始,到故事,最後又回到詩,挺輕松,沒那麼較勁,包括多媒體和舞台美術。”孟京輝與舞美設計張武是老搭檔,兩人花了極短時間确定《狐狸天使》方案,“以前做戲,我們要聊一個星期,每天從晚上7點一直聊到次日淩晨兩三點。這次我們隻用了兩天兩個4小時,就把《狐狸天使》定了。”
德國新媒體藝術家GolemKlonVIII,應孟京輝之邀參與《狐狸天使》,“我們想給黃湘麗手腕設計感應裝置,隻要她一咳嗽,大屏圖像就會抖動,還有3D掃描與實時影像互動。”跨國交流并不容易,“GolemKlonVIII太逗了,帶着一種搖滾和破壞一切的氣質,但合作時彬彬有禮,又很懂國情,比如要平衡、不能太過分。我說A,他說B,做出來的東西是C,效果竟然不錯。”
加盟《狐狸天使》的,還有成都樂隊STOLEN秘密行動,搖滾與電子樂配合黃湘麗演唱,“樂隊一邊看我們排練,一邊作曲,第二天再修改、打磨,不斷循環,除了現成作品,也有即興創作。”
杭州站,孟京輝《狐狸天使》“組局”獲得不少留言,“音樂和多媒體動畫結合,空間設計是我喜歡的綜合展方式”“有一瞬間以為在看展覽”,還有觀衆聽到“秘密行動”音樂欣喜地站起來。
給願意與我一起成長的觀衆創作
疫情期間,孟京輝愛上油畫,“畫一張畫,至少要消耗一個星期。我是一個特别慢的人,瞎玩,在畫畫過程中聽音樂,享受自己的時間。在家,我還看了好多書,把手邊各種各樣劇本都讀遍了,包括一直不喜歡的阿瑟•米勒,讀的最有意思的是布萊希特全集、布爾加科夫戲劇集。”
見面會互動環節出現了孟京輝忠實觀衆,看戲并追随他的講座。“您比在上戲、複旦講戲時柔和好多。”這位觀衆話鋒一轉,“網上對您的《臭蟲》有很多争論,您怎麼看?”
“十年前問我這個問題,我會生氣。”孟京輝回答把大家逗樂了,柔和了,鋒芒沒有随時間流失,“觀衆對創作者來說是僞概念。你不知道自己為誰創作,20歲、30歲還是50歲觀衆?我不會為樓下賣包子的人創作,因為他不來劇場。我的精力有限、人生有限。我給願意與我一起成長的觀衆創作。我不怕有人說不好。《臭蟲》《澡堂》包括我們改編的老舍《茶館》《寶船》,都在不斷變化。排戲,更多給關心你、呵護你、和你成長、有共同文化狀态的朋友。最慘的是那些每天嘴裡叫喊着觀衆的人,說創作者必須講一個好故事給觀衆聽。他的‘觀衆’跟我的‘觀衆’不是一個概念。所以無所謂,我們還是繼續做《臭蟲》。”
談起小劇場話劇,孟京輝又充滿柔情,“小劇場現在變成很奢侈的事,因為不掙錢,隻有二百個觀衆。再爛的戲找一千個觀衆的地方,五六百個人看就能掙錢,都是錢惹的禍。經過疫情,好多小劇場堅持不住了,大家不願意創新。這可能是一個文化選擇的問題,我們願意選擇一些我們覺得新潮的東西,努力做,與年輕創作者抱團取暖。”《狐狸天使》将會繼續打磨,孟京輝計劃,“過年以後,可能再增加一兩個小故事。”
疫情讓新劇創排充滿不确定性,孟京輝以《狐狸天使》解答年輕人的困惑,“我們好像在荒野上走,荒野太美麗了,有好多路、好多風景,有天際線、星星、極光。突然間沒有路了,不知道該怎麼走了,這種現象太普遍了。隻要享受過程,結果就是最好的。往往就是勇敢夾雜莫名其妙、忐忑不安、如履薄冰情緒下,大家往前走,走到最後,一個新的天地出現了,這可能就是藝術和販賣藝術的區别。我這麼多年來一直這麼幹,往往都不行了,最後又可以了。”
“導演想做契诃夫的戲,但是他沒有合适的演員,因為演員都太年輕了,要慢慢長老一點。”黃湘麗說,自己會一直在話劇舞台,等待孟京輝導演契诃夫的戲。
在北京師範學院中文系讀書時,同學們比賽背英漢字典,而孟京輝背詩,他一直保留睡前看書習慣,“像進入另外一個夢境。一個人沒有對詩的感受,他的生活和想法有局限。”
欄目主編:施晨露 文字編輯:張熠 圖片編輯:蘇唯
圖片來源:主辦方供圖
來源:作者:諸葛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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