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村感到百無聊賴,發呆地凝望着不停活動的左手的食指。因為隻有這個手指,才能使他清楚地感到就要去會見的那個女人。奇怪的是,越是急于想把她清楚地回憶起來,印象就越模糊。在這撲朔迷離的記憶中,也隻有這隻觸摸過女人的手指至今還濕潤着,并且要将他帶往那遠方的女人的身邊。他想着想着,不由地把手指送到鼻子邊聞了聞。
——川端康成《雪國》
再來是嚴肅一點的。
先說一點背景。
《雪國》在摘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後,有許多人提出了這樣一種質疑。他們認為《雪國》的情節不緊湊,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一個緊湊的情節,想寫到哪裡就寫到哪裡。川端康成為人比較木讷,比較沉默,面對伊藤整的提問,他也隻是微笑和沉默。
這時候,文風以結構嚴謹、情節緊湊為代表的三島由紀夫就開口為川端康成辯駁。他說川端先生也有許多情節性非常強的小說啊,例如《睡美人》之類的。不得不說的是三島由紀夫和川端康成關系真的很好,實際上川端康成算是三島由紀夫的老師,但是他從沒有稱呼過川端老師,一直都叫他川端先生,這是題外話。
說回《雪國》,我們不得不承認的一件事是,這本書寫得真的不清楚。比如駒子跟行男的不可證實的婚約關系,比如駒子身後那位輕描淡寫的追求者,比如葉子跟行男的關系,比如駒子跟葉子的關系也不知道。
很多地方川端康成都是輕描淡寫的,并沒有交代清楚,但是這也正是他的厲害之處。同時,這篇回答要說的是川端康成在《雪國》裡非常非常厲害的觸覺和嗅覺。
比如,開頭時島村在列車上聞了聞的手指。
川端康成一直沒有描寫過島村和駒子情欲的場面,沒有去描寫兩個人親親我我,卻什麼都已經寫了出來。
你問我為什麼知道的這麼多?
還有更多的。
他才突然把左拳伸到女子的眼前,豎起食指說:
“它最記得你呢。”
“是嗎?”
女子一把攥住他的指頭,沒有松開,手牽手地登上樓去。在被爐前,她把他的手松開時,一下子連脖子根都漲紅了。為了掩飾這點,她慌慌張張地又抓住了他的手說:
“你是說它還記得我嗎?”
他從女子的掌心裡抽出右手,伸進被爐裡,然後再伸出左拳說:
“不是右手,是這個啊!”
——《雪國》
稍松開手,女子就癱軟下來。他摟着她的脖子,她的發髻差點兒被他的臉頰壓散了。他順勢将手探入她的懷裡。
……
但是,她已經聽任他的擺布了。她自己隻顧亂寫起來。說是要寫自己喜歡的人的名字,于是一連寫了二三十個戲劇演員和電影演員的名字,然後把“島村”二字連續寫了無數遍。島村掌心裡那難得的豐滿的東西,漸漸地熱起來了。
“啊,放心了。我這就放心了。”他溫存地說,甚至有一種母性般的感覺。
——《雪國》
太多了,不貼了。說一點題外話給大家。為了寫這篇回答,答主重翻了一下《雪國》,在島村伸出拳頭說“不是右手,是這個啊”的時候,我不忍心看接下來的對話。
接下來駒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掰開了島村的拳頭,把自己的臉貼了上去,問:“你是說它還記得我嗎?”
島村回答她頭發真冷。
那時島村之意隻在肉體,駒子卻不是如此。
我往後翻了四五頁,終于見到島村說的那句。
“完全是一種徒勞嘛。”
駒子滿不在乎地朗聲回答,“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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