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消失多年?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四年多了從開始每每提起父親便泣不成聲,到字不成文地在紙上描繪父親,到慢慢可以平靜地談論父親,再到每年清明的時候,親手在父親的墳前捧上一小抔黃土,轉瞬之間竟然已經數度寒暑,接下來我們就來聊聊關于父親消失多年?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參考一二希望能幫到您!
父親消失多年
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四年多了。從開始每每提起父親便泣不成聲,到字不成文地在紙上描繪父親,到慢慢可以平靜地談論父親,再到每年清明的時候,親手在父親的墳前捧上一小抔黃土,轉瞬之間竟然已經數度寒暑。
小時候,家裡孩子多,父親又忙于生計,所以他很少有時間顧及我們四姐妹。隻有我是個例外。小時候我是個特别黏人的老三,臉皮厚,調皮搗蛋,狗都嫌棄的年齡。
記憶裡,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曾單獨帶我到幾十裡外的外婆家去做客。這對一個常年在外掙錢的大男人來說很是不容易。那個晚上,外婆家門前的小商店外面正放映露天電影。漆黑的大坪裡人頭攢動。我緊緊地抓住父親的衣襟,不肯松開半點。不知何時,父親悄悄地掰開我的手指,挪動身子去上廁所,留下我和陌生的親戚們待在那裡。我強忍着淚水,在黑壓壓的人群中四處搜尋着父親的影子。當父親終于回來的時候,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那哭聲震天,差點連電影的配音都給蓋住了。
再大一點,即便父親不樂意,我還是死乞白賴地跟着他去走親戚。那會兒我已經不需要父親背,隻邁動着一雙短腿,走幾步便歇一會,再走幾步,又停下來不肯走了。父親也不急,就默默地站在前面幾米的地方等着我。等我歇夠了快趕上他了,他便又開始加快速度前行。
再長大一點點,我淘氣,把自己的腿給摔斷了。在一個星光點點的淩晨,父親用闆車拖着我,跨過半個城市,送我去醫院。夜,黑魆魆的,寒風凜冽。我瑟縮在厚厚的被褥裡。父親努力地拉着闆車,一步一移地朝前挪動。天那麼冷,而父親額頭上卻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那時的我,茫然地看着天,看着前頭父親寬厚的脊梁,隻覺得心安得很,一任命運的魔掌将我推上不可預知的未來,卻絲毫也不感到懼怕。
直到許多年以後,父親已經去世。許多回夢裡,我還和父親走在崎岖的羊腸小道上,在漆黑漆黑的夜裡。我乞求父親:“爸爸,我走不動了,背背我。”可是父親還一如從前那般,隻微笑地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對我說:孩子,以後的路要靠自己走。我拼命地追趕着,想要追上去牽住父親的手,可他總是站在前方一步之遙的地方默默地看着我。
我知道父親已經離開我們了,可在夢裡我還固執地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夢裡父親的影子就如在世時一樣。
父親過世幾年了,老家的矮牆和老屋還一如從前般保留在那裡,雖然破了、舊了,但一切還保持着父親在世時的樣子。弄堂裡滿是我們留下的塗鴉,父親給我們四姐妹每人量身定做的四條小闆凳還完好保存在那裡。翻過凳子,便可看到底面父親親手寫下的我們的名字,父親親手釘下的木锲還深深地留存在牆壁裡。牆上還挂着舊時的挂曆,牆角還擺着陳舊的家什,窗台上還藏着已經鏽蝕的鑰匙。仿佛主人剛剛離去,隻是背着個籃子,扛着一把鋤頭去山上鋤了個草,澆了澆菜,馬上便會回來。
幾年過去了,父親不曾再回來過。屋前父親生前栽的那棵桂樹已經亭亭如華蓋。故園裡的老屋和土牆卻在日複一日地風雨侵蝕裡越來越破舊。曾經自成一派的老屋大院裡又突兀地翻修起了一棟新居。破舊立新的一切和正在悄悄風化的老屋都在竭力抹去父親曾經存在于這個世上的痕迹。若幹年以後,父親僅存于世上的痕迹便隻有牆上的遺像和山後一抔黃土。
很多經過這裡的人隻會淡淡地瞥一眼墓碑上那些陌生的名字。哦,就是這一家人,記不得了,早就已經淡忘在老一輩人的腦海裡了。
然而,我暗自慶幸,慶幸這世上還有一個如父親一般沉默又擁有相似面容的我。父親的血脈正在我身體裡流淌着。我能聽到它們在血管裡澎湃的聲音。如此相似的容顔讓快要忘記父親的鄉親們又不得不回憶起那個沉默善良的老木匠。
為了讓父親的存在不無聲無息地消弭于世間,我不得不經常抽空回老家去走一走。我什麼也不做,什麼也做不了,隻如一隻看守家園的雄雞或者白鵝似的在老家的窗下踱來踱去。正在我家弄堂裡喂雞的鄰居吃驚地擡起頭來看看我,為自己把我們家弄堂弄得滿是雞屎而不好意思。她讪讪地笑了笑,又低下頭去。而身後那一片搖搖欲墜的老屋此刻仿佛也來了精神,在日光的陰影裡挺了挺胸膛。這堅強的百年老宅,早該卸下它沉重的擔子了,但為了我們的殷殷期望,還在風雨中堅挺着。它四處漏風漏雨了,後半邊已經傾倒了一半,卻還完整地保留着前面我們一家人住過的部分。這小小的三間瓦房,曾經承載了我們一家多少的歡笑與回憶。那古老的斑駁的牆皮不會留聲,否則的話早已經錄下一部長長的精彩的連續劇。我相信,隻要祖屋還在,父親存在的證據就還在。屋子裡還深深地印刻下父親生活過的痕迹。仿佛隻要一個提示聲,一個開場白,過去的一切又馬上會活過來。
這一切就是父親存在的痕迹,就是我深愛的故鄉。我如一隻盡職盡責的獵犬般在老屋附近逡巡。仿佛在給老屋鼓勁,撐腰,又好似在默默地宣誓,這就是我們一家人曾經生活的地盤。那些兀自調皮的雞鴨鵝們,還有老牛、農人、近鄰們都請不要來侵占我們的地盤。
我和老屋默然相對,還有堂上的一幹祖先們。從對面山上吹來的風呼呼地吹過弄堂,吹進堂屋,回旋在神龛前。我仿佛看到父親微笑着,尴尬地藏在一堆長輩裡面,用那一種慈愛的目光注視着我。隔着一張紙,隔着一層框,我們熱淚盈眶地對視着。
我說,還好,父親,我長了一副你的模樣。隻要我還存在于人世間,這世上就永遠還會有人記得你。還好,我們曾經生活過的老屋還在,這裡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你曾經生活的痕迹。我總算還能找到通往回憶,通往你的途徑。即便有一天老屋傾倒,我也已經不在,還有我的子,我的孫,他們一代又一代替你延續你的血脈。
父親還是隻尴尬地笑笑不說話。四面的穿堂風彙聚在天井裡嗚咽。我隻能祈禱,這老屋能夠久些,再久些,最好能夠永存于世間,哪怕隻剩下最後一塊斑駁的牆皮,哪怕隻剩下半堵頹牆,一堆瓦礫。那樣,也是父親僅存在于世的證據。
歲月的腳從斑駁的牆皮上,從天井青苔上,從傾頹的老屋裡一點一點地撤退,它試圖抹去所有痕迹,唯獨抹不平的是一個女兒對父親永遠的懷念。
責任編輯:龔蓉梅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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