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朋友圈曬brunch的女孩,恐怕已經被閨蜜孤立了。
現實情況是,已經沒有都市麗人會在周末早上十點,掐着水晶指甲,品嘗一份班尼迪克蛋和咖啡。
取而代之的是更時髦的生活方式:Bistro。
不會讀沒關系,跟我念,bī-sī-jǒ。
注意,速度要快,尾音要輕——逼死酒。
一股bistro之風最近刮遍了全國上上下下,在各大CBD附近落地開花。
打開點評軟件你會發現:十家餐廳三家“逼死酒”,數量比便利蜂還多。
這種原本是巴黎街頭的平價小酒館,來到國内,搖身一變成了高大上的西餐廳。
并在各地餐飲老闆聰明靈活的小腦瓜加持下,出現了無數神秘的本土變體:
川渝菜bistro、雲南菜bistro、貴州菜bistro……它有餐有酒有燭光,有菌子有擂椒還有大血腸。
簡稱“bistro大舞台,有膽你就來”。
看着這滿大街的花式逼死酒,bistro原教旨主義者們紛紛皺眉,發出了bi心不古的唏噓感慨。
“bistro早已不是原來那個bistro咯!”
而在時尚的另一邊,五環外的吾等土鼈們,直到看到這個詞前都還沒搞明白——
“到底啥叫bistro?”
是disco家的遠方親戚嗎,和bar有啥區别、pub呢?
這股浪氣,最早從人間魔仙堡上海刮起。
大概在兩年前開始,上海街頭一些餐廳悄然間改頭換面,把brunch的場景平移到了晚上。
吃的從三明治換成了xx塔塔,喝的不再是咖啡,而是自然酒。
這種餐飲新流派,最早可追溯到90年代。
據傳是當時的法國新派廚師,因為看不慣傳統法餐的繁文缛節,憤然出走、單幹盤活的創業項目。
“比bar安靜、比pub休閑,還沒Fine Dining那麼複雜講究”,一位去過不下7家逼死酒的老饕如此耐心地跟我介紹。
網上關于逼死酒的一段文字介紹,結論:就是酒吧
令人羨慕的魔都人民,用這種三分精緻、七分漫不經心的bistro情調,實踐着侯麥的文藝生活理念。
一度看得無數外地網友紛紛表示“嗚嗚羨慕哭了”。
早晚得進一回城,嘗嘗這流行的bistro。
然而,或許是繼承了老祖宗們放蕩不羁愛整活兒的精神,bistro的骨子裡就流淌着“自由”二字。
很快,重慶夜啤酒來了,成都冷淡杯來了,廣州大排檔來了,江浙糟鹵陣營也來了。
就跟下餃子似的,全國上下各大城市的小老闆們,紛紛開始對它進行自(排)由(列)創(組)作(合)。
是的,也許你還未聽過bistro但已經去過bistro
重慶小面配牛排,加上牛藕茄盒、混血面,這是川渝bistro。
魯菜系老闆,則将粗犷的魯菜和bistro結合再造,如一場精細的浪漫中式美學。
“海腸撈飯配着壽比南山金湯力,一碗封神。”
在一家湖南菜bistro裡,你可以吃到頂了一片火腿的小籠包。
via @Amanda的小廚房
也能吃到一份香噴噴的擂椒皮蛋牛肉塔塔。
via @Amanda的小廚房
盡管有的湖南人看完都樂了,淺淺地覺得有些不倫不類。
但不管怎麼說,總算實現了湖南人民的“逼死酒自由”。
老實說,第一次看到一家“雲貴下酒菜bistro”時,我就在想:
世界上,應該不會有比這更能創(胡)新(搞)的土洋風情了吧。
直到半個月後,我在北京最老牌的購物中心對面的寫字樓裡,看到了一家東北菜bistro。
好家夥,古娜拉創意之神這是。
長這樣,圖源大衆某評
我承認我是帶着三分預設、七分好奇走進去的。
但當穿着一件套頭衛衣的服務員,為我輕輕拉開椅子、點上蠟燭時,還是讓我感到了耳目一新。
via @Kira 搜某書發現不止我一個人
菜單上是白紙黑字寫着的小雞&蘑菇、五花粉條、酸菜豬肋排、酸菜豬肉MINI漢堡……
果然,兼顧了東北菜和bistro的精髓:萬物皆可造。
端上來的辣芝士苞米烤得焦黑,配上甜紅葡萄酒,那叫一個洋氣。
酥脆的東北炸五花,則替代了老法炸雞腿,一口咬下去——
嗯,不錯,味道跟俺們村的豬油渣一毛一樣,嘎嘣脆得人腦袋嗡嗡響。
更别提被問及是哪裡人時,老闆眼神閃躲、略帶一絲嬌羞地告訴你:
“河南的。”
給你撞了個驚訝滿懷。
而當美少女戰士的bgm在餐廳裡響起時——
那一刻,你知道bistro這個詞的含義,已經徹底被解構并重建。
就如《圖蘭朵》裡的姜文,梳着餘答應同款小劉海、綁着金色小辮子,重新為我們定義了什麼叫“麻匪”。
如今,假若你走進一家寫着bistro&cafe/restaurant/bar/bbq的店,問老闆“這裡是逼死酒嗎”。
老闆會指着店名告訴你:都行,你自己選。
bistro這位餐飲界當紅辣子雞·中西餐混搭王者·小酒館刺客,就這樣一路高歌猛進。
其進化之快、變化之無序,或許隻有加了糯米、燕麥、豆沙、芋泥和鹹蛋黃的八寶粥奶茶可與之媲美。
值得一提的是,表面上看,bistro的确混得風生水起,遍布神州大地。
但也不是所有消費者都心甘情願被它教育。
現如今,關于逼死酒的傳聞,互聯網上早已傳出了一個著名的梗:
和前網紅brunch一起,它被列為“two b刺客”——
聽名字就知道,這是在吐槽bistro定價高:
“人均300、400,bistro可不便宜。”
就如前文提到的,bistro在國外,本就是由巴黎公寓的地下室廚房演變而來。
主打酒加簡單的家常菜,特點是上菜快、氛圍輕松、價格親民。
一個典型的bistro使用場景應該是這樣的:
蔡瀾就曾說過,他最怕花三、四個小時吃一餐飯。
“去什麼所謂精緻菜(fine dining)的三星級餐廳,還不如找一家小酒館(bistro),想吃什麼菜或肉,叫個一兩道就是。”
吃飽喝足,剛好趕飛機。
不把地點、裝潢、餐具當必須,沒那麼多繁文缛節,平價美酒和美食才是bistro的靈魂。
然而,現如今再在網上搜索,關鍵詞十有八九離不開“氛圍感”、“精緻浪漫”。
via@肥仔吃深圳 #深圳隐藏的Bistro
via@肥仔吃深圳 #深圳隐藏的Bistro
各種叙利亞風的裝修,比你臉還大的白瓷盤,吃完回家還得再叫份炸雞墊肚子的分量……以及20W的銀河頂。
茨威格老師早就說過,所有氛圍感的饋贈,都已在暗中标好了價格。
以雲南菜bistro為例。
很多見慣了外賣軟件上的火燒雲和雲海肴的人,對雲南菜的印象可能還停留在25塊一份的過橋米線和18塊一份的黑三剁。
殊不知,雲南菜裡早就有一群濃眉大眼的家夥,背叛了革命。
在上海沙美大樓裡,博主@王師傅和小毛毛在一家西餐廳裡吃到了雲南菜bistro。
為了配合裝修,這裡每個桌子上都放了高腳杯,用來喝紅酒。
用餐環節、菜單都是西式,但做法是純中式的。
中餐、法餐的老祖宗們,棺材闆統統蓋不住了
在大廚的介紹下,每道菜都是經過手工反複精心制作。
每個菌子,都有它的種類、口感繁多。
然而,什麼高級的菜式、什麼牛氣的醬料。
“今天天王老子來了,它也是辣子雞的味道。”
@王師傅和小毛毛
而評論區裡熱心的雲南人本雲都坐不住了,紛紛科普:
實際上雲南菜哪裡需要強調什麼菌子,“不過都是好搞錢罷了”。
更别說一些bistro,菜單上打着看起來臉盆大的菜。
上桌後比手還小。
@王師傅和小毛毛
對此,在上海生活多年的生活博主@G僧東 ,曾經總結過上海餐廳的起名套路:
“隻要店名起得好,菜價就能賣得高。”
名單裡,bistro光榮位列第一名。
似乎不管什麼菜館,隻要靠上bistro,裝修風格加地段——
哪怕味道一般,價位蹭蹭就上去了。
“兩人600 不是夢。”
因為價格不夠bistro,平價bistro反而成了貴價餐廳的代名詞,一種變相的溢價密碼。
東北人第二個申請出戰發起反撲。
衆所周知,東北菜一直因為美味、直接、分量大,而被稱為幹飯人的耶路撒冷。
去一家東北菜館,“每次我媽都讓我把湯先喝完,因為這個不好打包。”
沒有人能吃光一份東北菜。所以當一個被數學天賦詛咒的東北人,走入一家東北bistro時,内心是這樣的:
“這咪咪小的苞米,擱我家門口,也就幾塊錢,自己燒燒不香嗎。”
對于東北人來說,bistro這種性價比,無疑已經構成了一種背叛。
如果吃不飽,出來還得左轉隔壁馬華牛肉面,樓上西塔麻辣燙。
簡直是能把東北大哥氣得從哈爾濱一路殺過來的程度。
不少網友坦言,自己并非“貴價原罪論者”。
“不期待所有都是本地味,但不地道被解釋為創新,令人迷糊。”
很多bistro費盡心思把下酒菜搞得花裡胡哨,真正的主角酒卻被集中吐槽一言難盡。
你去問老闆,他往往還說一句:“自然酒就是這樣子的。”
這波用戶教育,堪比CPU。
還有網友去吃湖南菜bistro,發現以前在類似熟食店就能購買的什麼豬耳朵、炸大腸,一端上bistro的桌子燈光一照——
“立刻身價翻到98元。”
“服務員還動不動就給你開一瓶58塊的氣泡水。”
via@小樣抹茶
用價格架起高牆、超過300的套餐,被認為統是違背了Bistro本身的定位。
“誰去誰是冤大頭。”
白天賣餐,晚上賣酒,bistro有兩副面孔。
跟早C晚A一樣,不少人認為,這不過是虛假中産生活一部分。
但在我看來,罵消費者跟風,其實沒啥必要。
跟風是人的本性,就像去年上海街頭興起的熱紅酒。
天氣一冷,如今都已經出現罐裝的了,照樣有人買單。
via@知春路楊幂
711的制冰機,都已經搖身一變,成自助調酒區了。
via@Irene劉藝
bistro的爆火,不過是微醺經濟下的又一陣風。
畢竟,豈止bistro,每個人都有兩幅面孔,需要朋友,需要在一些時刻“把自己還給自己”。
對消費者來說,這也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嘗鮮罷了——
就像我,那家東北西餐bistro試營業結束、恢複原價後,我就再沒踏足過。
而更聰明的人,則已經開始盤算,如何搞點罐裝熱紅酒,來一家手抓餅、烤冷面、雞蛋餅之三合一bistro。
畢竟,“加了逼死酒,生意它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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