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周報 作者：陶娅潔

7月的一個清晨，在一線城市工作的白領木木站在街邊，正等着從滴滴平台上呼叫的網約車的到來。此時，陽光炙烤着大地，樹上蟲子不停的叫聲，加重了木木心中的煩躁。當天的天氣預報顯示，最高溫度将達到37度，而木木并不确定，即将到來接她的車，是不是能“救”她脫離這份炎熱。

“打10次車，有6次司機都不開空調，一上車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也有司機隻開一會兒，中途又給關了。”2022年7月20日，木木對時代周報記者說。

進入7月，全國多地都進入“蒸煮”模式，天氣預報35、36度，體感常常能達到40度以上。因此，木木幾乎每天都打特惠車和快車上下班。然而錢花了，卻沒有享受到應有的“涼爽”。

木木并非孤例。近期，關于司機和乘客的“空調之戰”頻頻見諸報端，引發熱議。據網約車焦點報道，北京的董先生打網約車，上車後提出開空調，司機以單價太便宜拒絕，之後司機将車停在路邊并拒載。另據金台資訊消息，有的司機直接在乘客座椅前貼上收費通知單，要求“開空調加收10元現金”，還附上了單獨的收款二維碼。一件件事例，都顯示網約車司乘矛盾在不斷升級。

“表面上看，開不開空調是司機與乘客之間的矛盾，但實際也反映了網約車司機的尴尬現狀。”中國人民大學智能社會治理中心副教授王鵬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

王鵬指出，乘客開空調的要求并不過分，相反應該包含在車費裡。但網約車司機要“背着幹糧來幹活”，在油價上漲、車租自付、補貼有限的情況下，還要被平台抽取不菲的傭金，種種因素都倒逼司機去節省空調費用。

高溫天網約車開空調的“經濟賬”

高溫天開空調，最耗油。

神州專車司機楊師傅算了一筆賬。他在北京駕駛一輛燃油版本田雅閣，開不開空調對耗油量的影響在20%左右。

“我的車開空調100公裡要費9升油，不開空調，即使上高速也就費7升油。每天就算跑300公裡吧，開空調跑一天成本在243元，不開的話也就180、190，整整相差60塊。”楊師傅對時代周報記者感慨，算下來，開空調一個月最多會多花2000元。

對于純電車來說，開空調沒有那麼燒錢，但卻嚴重影響續航。北京網約車司機莊師傅開的是一輛吉利帝豪，續航300多公裡。他對記者表示，因為每天都開着空調出車，所以充電的次數也從原來的一天一次變成了一天兩次。

“以前我這車不開空調能支撐6個小時，開空調就沒準了，最多4、5個小時就要去充電。”這些細微的變化讓莊師傅感到不安，他時刻擔心車子開在半路就沒電。

他也算了一筆賬：一天充電兩次，外面充電樁的價格也分時段，晚上比較劃算，價格在0.6元一度左右，中午價格在1.3-1.5之間。以每次充30度電計算，少說一天也要花20塊電費，多則30元。

“夠我跑兩個小單了。”莊師傅嘟哝了一句。他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司機也怕熱，也想開空調，可是看着每天嘩嘩流出去的錢，真是想開卻不敢開。

楊師傅也表達了同樣的看法。“每天一出車就是200塊的車租、上百塊的油費，再加上平台抽成，一天至少要跑500塊流水才能不虧錢。”

很長時間以來，各平台的抽成一直是不透明的。一單結束後，司機隻能看到自己收入多少，卻并不知道乘客付了多少錢。

新華社此前也報道稱，“一些網約車平台抽成比例能達到25%甚至更高，而司機和乘客對每一單的抽成比例、計算方式卻毫不知情。”

滴滴司機王師傅直言，抽成在業内也不算是秘密了。一般來說，每單抽成18%-30%不等。小單抽得少，大單抽得多些，要是遇上拼車單、順路單，就抽得更多了。

可以說，在高油價、高抽成之下，司機每單的營收空間被不斷壓縮，隻能通過不開或少開空調增加收入。

網約車旺季，司機端獎勵難拿

不同于4、5月份，6、7月是網約車的旺季。據網約車監管信息交互平台7月20日公布的數據顯示，6月份全國網約車訂單量達到了6.36億，相比今年5月的5.27億環比上升20.7%。

全國訂單量增長的背後，對應的也是每一個平台的業績增長。排名前十位的平台中，除了如祺出行環比下降7.2%，美團打車環比上漲了67.7%，滴滴出行環比上漲20.9%。“旺季來臨，網約車平台普遍活得還不錯。”陳禮騰說。

交通運輸部微信公衆号截圖

T3出行、曹操出行、美團打車等平台對時代周報記者印證了該說法。T3出行相關負責人表示，近期T3平台單量增長迅速。7月1日至15日期間，平台呼叫量環比6月增長超過20%，杭州、重慶等城市夜高峰呼叫量環比增幅超過50%；曹操出行、美團打車也表示“最近平台訂單量穩步上升”。

另一邊，為調動司機積極性，不少網約車平台都出台了相關補貼政策。

美團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在7月活動期間，每周司機可獲得38小時免傭；高德打車則啟動了“清涼行動”，其中高溫補貼以專門的高溫出車福利、完單獎勵額度提升等多種形式發放給司機，暑期免傭則包括早高峰免傭、周末晚高峰免傭等多種形式；而據T3出行與曹操出行相關負責人反饋，平台将基于不同情況動态調整司機的獎勵政策。

盡管如此，許多看上去送到手裡的獎勵，卻設置了重重條件，司機并不容易做到。

王師傅告訴時代周報記者，最近他都在高德接單，每天幹滿46單可以拿到400塊補貼。為了獎勵，他清早5點就出車了。由于平台派單具有随機性，經常要跨區域跑單，到了下午4點，他也僅完成了18單。看着晚高峰即将來臨，王師傅歎了口氣，“獎勵難拿，都是套路。”

和王師傅有相同境遇的司機不在少數。另一位司機表示，在去年剛入行時，他很有沖勁，回報也很給力，一個月跑一兩萬，一半是流水，一般是獎勵。而現在這些沖單獎勵更像是懸在嘴邊的一塊肉，讓你眼巴巴看着，就是咬不到。

“經過此前多輪補貼大戰，平台也沒有足夠的資金進行長期補貼了。未來，如何留住司機、留住用戶，成為擺在平台面前的一道難題。”網經社電子商務研究中心數字生活分析師陳禮騰對時代周報記者說道。

提高司機收入，促進行業合規發展

在陳禮騰看來，對于司機權益問題，還是需要逐步推進，從建議、要求、再到強制，由相關部門通過市場調查後設定合理的權益底線。以抽成為例，司機與平台作為合作關系，司機有權對抽成比例提出建議。若平台一味施行不合理的抽成，隻會造成司機流失。

事實上，在今年2月的交通運輸部新聞發布會上，交通運輸部辦公廳副主任李洪斌介紹，今年将實施交通運輸新業态平台企業抽成“陽光行動”，督促主要網約車和道路貨運新業态平台公司向社會公開計價規則，合理設定本平台抽成比例或會員費上限并向社會公開發布，在駕駛員端實時顯示每單抽成比例。

當下，經過多方呼籲，網約車平台已經行動起來，有所改變。

曹操出行相關負責人表示，司機的抽成比例是充分考慮平台運營成本、司機收入水平等因素，經過專業、科學的方法測算出來的。當下，為落實交通運輸部“陽光行動”要求，曹操平台大力推進司機收入透明化，司機在司機端就可以查看收入明細及抽成比例。

同時沒，T3出行相關負責人指出，T3出行與司機的分成及激勵政策并不是固定不變，會根據多種不同因素而發生變化。針對出行高峰期會增加司機獎勵，讓司機師傅更加積極主動地去接單。

除去不透明的抽傭，低價搶占市場的模式也被證明是不可持續，網約車行業已經走出了價格補貼的野蠻生長時代。步入競争的下半場，各平台又該如何做？

陳禮騰指出，現階段，各平台還需依靠合規、精細化運營以及優質的服務來留住用戶。

美團打車城市運營負責人告訴時代周報記者，美團打車已在北京、廣州、深圳、南京、天津、成都等全國城市陸續推出合規激勵舉措，分攤司機考證的成本，促進司機考證和持證經營的積極性。同時美團還上線了合規新司機專屬獎、專屬滿單獎，鼓勵引導司機合規經營。

同為聚合平台的高德打車負責人也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高德對于入駐的網約車平台合規率會進行嚴格審核，每個月會根據實際數據動态調整，合規率低于标準的平台需進行整改。

除此之外，曹操出行、T3出行相關負責人也直言，未來将實行以安全合規、優質體驗為導向的經營模式。

“盡管網約車行業出現已經十餘年，但仍舊屬于新生事物，還有很多發展與改進空間。”一位網約車業内人士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未來各平台還需不斷精細化運營，以促合規為導向，建立起良好的行業生态，以免出現乘客吐槽網約車越來越貴、司機抱怨錢掙得越來越少，平台兩頭難的局面。

（應受訪者要求，木木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