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傅苑君哪也沒去,就在自己的玉茗齋種植她所需的一些中草藥。
雨荷親眼看着她把後院的杜鵑花,鏟得一幹二淨,将一些桔梗,白芍,黨參,的種子埋了下去。内心深處,乃是五味雜陳,其中滋味難以道明。
想想也是,黨黨丞相家的嫡出大小姐,如今的安南王妃,卻淪落到要親自栽種草藥,為防将來自救而用。這要是傳了出去,是多麼的嘲諷可笑啊。
不過讓她欣慰的是,小姐這獨立自強且堅韌不屈的一面,卻讓她好生佩服。
她曾不止一次幻想過,若是小姐不被人暗中陷害,那現在的她,應該已經入宮為後了吧。
扶搖殿上,她鳳冠霞服,一颦一笑,一舉一動,受萬人敬仰,那是何等高貴美麗。而自己,則默默伴在她的身側,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娥,也應是驕傲的吧。
“雨荷,你在想什麼?”傅苑君用挽起的衣袖,拭了拭額間的薄汗,擰起的秀眉,有些納悶的看着雨荷。
回過神來的雨荷,有些歉意的瞥了傅苑君一眼道:“小姐,我隻是在想,命運真是捉弄人。你本該母儀天下的,最後卻被人陷害,落到今天的地步。”說着,雨荷難過的紅了眼眶,以前的小姐,嬌貴得十指不沾陽春水,而如今迫于無奈,卻要與一堆爛泥打交道。
知道雨荷是心疼自己,傅苑君微微站起身來,沖她淺淺一笑道:“傻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了。你覺得我現在不好嗎?雖然沒有什麼尊貴的身份,可我過得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啊。實話說吧,我反而慶幸有這樣的生活。”
“為什麼呀?小姐,成為皇後娘娘,不是你一直的夢想嗎?”
“那是以前啊,現在我可沒那想法。當皇後有什麼好的,皇上後妃三千,每天為了他争風吃醋,各種勾心鬥角,想想就讓人心力交瘁。”
“小姐,你真是這樣想嗎?”雨荷面帶驚疑,她完全聽不出小姐這是真話還是假話。因為在沒嫁給安南王之前,小姐所有的心思,可都系在皇宮的後位身上。
“雨荷,你跟我來到這裡,已經也快有月餘了。你聽我說過半句,對後位垂涎以及不舍的話嗎?”
“沒有……小姐不但沒有提及過那讓你失之交臂的尊貴後位,甚至,連京城的事也鮮少提及。更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惋惜與難過。”
“這不就對了嗎?”
“小姐,你真喜歡現在的生活啊?”
哪怕小姐的态度已經很明确了,可雨荷,還是忍不住多問一句。
“談不上多喜歡,隻是覺得,能有今天,也算是老天給我的恩賜。”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前一世被病魔纏生,讓她根本就沒有好好享受活着的美好。這一世,老天給了她一個健康的體魄,其它的,她可以自己創造。
“恩賜?”雨荷自然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隻是瞪着眼睛,傻傻的看着她。
“好啦,别想那麼多。”傅苑君不願過多的透露什麼,便又笑吟吟的轉開話題道:“雨荷,過幾天,這些草藥種子就要發芽了,我們到時候給它們搭個棚好不好?午日的太陽有些烈,我怕它們會曬着。”
“小姐,這草藥又不是人,它們也會怕曬嗎?”
雨荷驚奇的問道,畢竟從小她就被賣到大戶人家當丫鬟,自然不懂那些鄉農的種植之法。
“當然,它們雖不是人,但也是有生命的。”
“小姐,你怎麼懂這麼多啊,以前可從未聽你說起過,你還會這些呢?”
雨荷再次佩服的看着傅苑君,水眸裡流露的全是不可思議。
傅苑君以前在農村更外婆種過絲瓜和南瓜種,其實懂的也不多,隻是依樣畫葫蘆罷了。
“我也不是很懂,這樣吧,你去幫我借些有關種植中草藥方面的書籍如何?”
雨荷擰眉,有些為難道:“小姐,雨荷上哪借啊?”整個王府不太待見她這個新王妃,乃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前兩天,她為了要到這些草藥種,都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呢。
“這樣吧,你把這個悄悄拿給府裡的管家,看讓他幫幫忙行不。”
說罷,傅苑君慢條斯理的取下發髻上的一支芙蓉玉钗環,遞到了雨荷的手裡又道:“收好了,别讓人看見。”
雨荷大驚:“小姐,你要把這個送出去?這個太貴重了吧。”這可是她陪嫁物品中,為數不多的值錢之物。
“不貴重的話,人家豈肯幫忙?你我在府中又無威懾力,隻有靠這些小恩小惠打發别人。”
“可是……”
“别可是了,這些東西雖然值錢,但除裝飾之外,已無用處。可比不得我們栽種的那些藥草有用。”
“這……”
“去吧!”
雨荷知道,小姐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最後隻能咬咬牙,轉身走了。
雨荷走後,傅苑君便又開始忙碌着手中的活計。
雖然這些天為了種植這些藥草,可謂又苦又累,但她卻甘之如饴。因為,她覺得自己的生活, 從未像眼前這般充實過。
這邊……
雨荷找到了府中的管家,故而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管家那一副愛理不理的态度讓雨荷徹底明白,果真小姐的王妃頭銜,在這府上是毫無威懾力的。
無奈之下,雨荷隻能拿出那支玉钗,悄悄的遞入了管家的手裡,管家這才眉開眼笑的應答下來。
望着那嚣張得意的身影漸漸走遠,雨荷隻能在心中暗罵,好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罵過之後,雨荷惱怒的離開了,殊不知,剛剛發生的這一切,都被一雙溫文儒雅的眸子盡收眼底。
管家拿着那支芙蓉钗,心裡開懷無比,正掂量着此钗能值多少銀子。不料,一個跨步,便與雲辰給撞上了。
望着一身冰藍絲錦長袍的俊雅雲辰,那中年管家不由吓了一跳。
忙上收起玉钗,朝他行了行禮道:“小的,見過雲公子。”
雲辰并不正面瞧他,隻是瞥了瞥他暗自收攏的衣袖道:“劉管家跟在王爺身邊,怕是有不少年頭了吧。”
那聲音清幽而沉靜,就如恬淡的微風,尋常聽起來,會覺得格外悅耳動人。可對于心虛的劉管家來說,就有些那麼不是滋味了。
“回雲公子,已經快十年了。”
“十年了?那府上的規矩,想必劉管家是最清楚不過的吧?”
他這不動聲色的一問,立馬讓聰明狡猾的劉管家面色一白,下一秒,“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求饒了。
“雲公子,小的糊塗,還請雲公子千萬不要禀報王爺啊,小的知錯了,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不錯,劉管有也許對誰都可以裝傻充愣,可是唯獨這雲辰公子,他是不敢。
誰不知道,雲辰公子看似溫文儒雅且俊秀無雙,可他的奇妙巧計與神機妙算,整個北漠無人能及。
所以,府上暫時還沒人,敢跟雲辰公子玩弄心計。
雲辰長袖微擡,英俊的面上劃過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念在對方還算識相的份上,他倒也沒多做為難,隻是深沉的問道:“說吧,最好一字不差。”
劉管家如蒙大赦般的點點頭道:“我說,我都說。雲公子,是這樣的。剛剛王妃的貼身丫鬟雲雨突然找到小的,說讓小的幫個忙。”
雲辰沉寂的面容,總算浮現出一抹波動:“什麼忙?”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讓小的幫她們找上幾本種植草藥的書籍。”
“僅此而已?”他漆黑而通透的黑瞳,明顯有些不可思議。
管家怕他不信,忙又點頭附和:“僅此而已。當時小的心想,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就答應了。而雨荷那丫頭,為了感謝小的,就把這支钗送給小的作為答謝。小的不打算收下的,可是那丫頭硬要塞給我,所以……”
雲辰不傻,自然知道,管家的話雖然句句屬實,可若說那支芙蓉钗,是雨荷硬塞給他的,那未免也太假了。
當下,他也不作反駁,隻是面無表情的提醒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奴才,那可否明白?替主子辦事,便是天經地義。”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多說,那管家早已吓得面色發白,不住磕頭道:“是是是,雲公子教訓得是,一會,小的就把這枝钗給送回去,這王妃的東西,小的可受不起。”
“起來吧。”
看他有這覺悟,雲辰是挑了挑唇角,也沒再多說。隻是黑眸中,有抹深意轉瞬即逝。
她……要種植草藥的書籍?這是何用?
管家倒不明白雲辰心中的想法,此刻的他,渾身被冷汗浸濕。
起身之後,心中雖懷僥幸,卻還是唯唯諾諾的問一句:“雲辰公子,那些書籍……”
“此乃王妃的吩咐,你務必辦妥。”
“是。”
“還有,主子無論何時都是主子,當奴才的,最好守些本份。”
“小的謹記公子之言。”
“退下吧。”
“是。”
劉管家汗涔涔的走出一段距離後,心中仍在後怕。想起雲辰公子剛剛的話,主子無論何時都是主子,這是在暗中提醒他不可開罪了這新王妃嗎?
可是整個王府上下,誰都沒把這王妃放在眼裡,而這雲辰公子,為何要這樣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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