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品讀魯迅先生的作品,會發現一個頗有意思的現象。先生一生嬉笑怒罵,但凡看不順眼的就一定是嘴裡不饒人,但他對女性卻十分尊重。
魯迅在1934年發表了一篇名為《女人未必多說謊》的雜文,在文中好好地替女人們說了段公道話。他表示之所以大家都覺得女人愛說謊,其實根本沒有統計數字,這話根本就是男人們編排出來的。除此之外,魯迅對于文壇才女們也從不吝啬贊美。五代時期的花蕊夫人在國破家亡曾寫過一首詩,在詩中她用“二十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諷了20萬男兒。魯迅看到這首詩後,用“快哉快哉”4個字來形容。
魯迅對女性的尊重,除了體現在對才女的認可上,也體現在他對民間弱女子的同情上。1933年7月份,他給好友森本清八先生寄了封信,信中含了兩首七言詩。這兩首詩都是魯迅因心疼賣藝女所寫,當時大量農民流離失所,很多農村的姑娘為生活所迫,來到城裡做歌女賣藝,有的甚至淪落風塵。看着這些可憐的女子,魯迅無奈地寫下了兩首妙詩。兩首詩加起來共56個字,流傳了80多年,如今讀來仍令人肅然起敬。讓我們來品一品:
《贈人二首》
(其一)
明眸越女罷晨妝,荇水荷風是舊鄉。
唱盡新詞歡不見,早雲如火撲晴江。
(其二)
秦女端容理玉筝,梁塵踴躍夜風輕。
須臾響急冰弦絕,但見奔星勁有聲。
1200多年前,詩魔白居易也曾為一位民間賣藝女寫了首《琵琶行》,最後一句“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讓我們讀懂了白居易對女子的同情。魯迅的這兩首詩,雖沒有和白居易一樣用大量筆墨描寫女子所彈的曲子之美,但兩者的精神内核是一樣的。在這兩首詩中,魯迅用借代,暗喻等修辭手法,将這些女子的無奈和凄涼寫得淋漓盡緻。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兩首詩水平是不輸《琵琶行》的。
第一首詩寫的是一位來自江南的歌女,她明眸皓齒,晨起妝扮,雖然如今已衣着華麗,淪為了歌女,但她心裡想的荇水荷塘的清風,那是她的故鄉。後兩句寫的是她唱歌時的情形,唱着新詞但她卻難展笑顔,因為故鄉遇到大旱,她惦記着家中父母親人。最後一句“早雲如火”是古詩的用法,指的是旱雲,這也就交待了女子之所以會選這條路的原因,一切都是為生活所逼,并非她自願。
第二首詩寫的是一位樂女,她每日為客人們彈筝謀生,她打扮好後,端坐着為大家彈着曲子。第二句中“梁塵”指的是動聽的歌聲,一陣輕風吹過,讓琴曲更加美妙。第三句詩人筆鋒一轉,或許是因為想起了自己悲慘身世,或許是想起了家中父母姐妹,她心中恨意難消,彈得越來越快,最後弦都斷了。
最後一句寫女子擡頭看天,夜空中仿佛有一顆流量劃過,它似乎自帶一着強勁有的聲音。這個聲音是什麼?它那麼強烈,不會是歎息聲。它是這個可憐女子内心的怒吼聲,雖然落魄至此地,但她卻不肯向命運屈服,這夜空中的流星是她心中對美好生活的希望,這聲音是她的抗争之音。
當年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女子,是因為“老大嫁作商人婦”後,覺得“商人重利輕别離”,所以才會那般傷感。而魯迅筆下的這兩位女子,并非為情所困,她們雖然隻是最底層的弱女子,但卻有血有肉,不願向命運低頭,這正是魯迅心疼她們,願意為她們寫詩的原因。雖然憑自己的力量無法幫助她們,但魯迅願意為這樣的女子們發聲,就已經令人肅然起敬了。這兩首詩大家喜歡嗎?歡迎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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