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價及九價HPV疫苗上市以來，供需矛盾十分突出,九價HPV疫苗更是“一苗難求”。為破解這一難題，有的企業擴大産能，有的企業加速研發，也有人把四價及九價HPV疫苗改為二價疫苗。事實上，國産二價HPV疫苗已獲得世界衛生組織的預認證，質量不輸國外同類産品，盡早接種二價、四價疫苗，比苦等九價更現實，也更劃算。

此外，國家衛健委表示，積極推動有條件的地方将HPV疫苗接種納入當地惠民政策，重點推動條件成熟的地區率先出台免費HPV疫苗接種政策，不斷提高适齡女孩HPV疫苗接種率。

業内預計，未來兩三年，HPV疫苗供需矛盾将得到緩解。

2022年3月12日，部分适齡女生在海南省海口市長流中心衛生院免費接種第一劑次2價HPV疫苗。 圖/IC photo

及時接種 高價次疫苗改為低價次

“我問了周邊5家社區醫院，四價和九價疫苗都沒有，有兩家說二價HPV不用預約，來就能打。”家住昌平回龍觀的祝君是一名全職太太，此前并不知道HPV疫苗，一個月前和朋友聊天時才第一次聽說。這位朋友約了整整一年，又花了一年時間才完成三針四價HPV疫苗接種。祝君說，自己曾因乳腺疾病做過手術，得知宮頸癌的發病率也很高，本來挺排斥疫苗的她決定接種疫苗。

7月11日，祝君特地去醫院做了HPV檢查，當時的接診醫生強調，一定要接種HPV疫苗。7月14日，祝君在昌平區霍營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完成首針國産二價HPV疫苗的接種。“霍營社區醫院說，九價自疫情以來就斷貨，要排隊預計要等1-2年。”祝君說。

截至目前，我國已有三款二價HPV疫苗上市。今年3月，沃森生物旗下玉溪澤潤的雙價人乳頭瘤病毒疫苗（畢赤酵母）獲批，這也是第二款國産二價HPV疫苗。此前，我國獲批上市的HPV疫苗包括GSK的二價HPV疫苗、萬泰生物的二價HPV疫苗。

沃森生物全資子公司玉溪澤潤總經理李薇告訴新京報記者，疫苗生産周期長短，與産業化設計有關，但原則上是價次越少生産周期越短。沃森二價HPV疫苗最長需要十天生産出來，但之後的檢驗周期較長，包含動物體内效價試驗等，僅内部檢測時間就需要1個多月，之後才可以送去做批簽發，批簽發時間一般3個月。

“現在主要還是四價、九價HPV疫苗供不應求，二價疫苗并不缺。”比爾及梅琳達·蓋茨基金會高級項目官杜珩介紹，全球的四價及九價疫苗僅默沙東一家生産供應，而疫苗生産的計劃性、規劃性非常強，生産量需要提前規劃，往往是提前幾年做規劃，企業通過預測未來市場的需求情況來估算産量，開展産能建設和安排生産。

杜珩進一步解釋，疫苗企業做市場分析時，需要預測通常有多少人能了解這個疫苗，相信它安全有效，并最終完成接種。在沒有更多的市場推廣和政府采購的情況下，能做到這三點的群體占比并不高。在這部分群體接種完後，幾年内積攢的存量市場就會越來越少。不過每年會有少量的增量出現，即每年新增的進入接種年齡段的人群。“如果HPV疫苗沒有被納入免疫規劃，接種率可能隻有約10%，少女人群的接種率更低，一旦被納入，接種率可能提升至80%甚至90%。”杜珩以最初HPV疫苗在美國的銷售情況舉例，HPV疫苗在最初上市後出現了一個銷售高峰，這是因為此前的存量市場，當存量市場消耗完之後，銷售峰值開始下降，并維持在一個較穩定的水平，因為每年都會有新增的需求市場。不過杜珩認為，中國銷售高峰的持續時間會比較長，因為存量較多。

在做好疫苗生産規劃之後，疫苗的生産周期也較長，需要一個個價次生産出來後再進行混合配制，價次越多生産線調配管理難度和生産周期越長。疫苗的生産周期結束後還需要做批簽發，包括企業内部的質控批簽發及監管部門的批簽發，一輪周期往往數月甚至一年，還不排除在生産和簽發過程中如果出現問題，周期将更長。“不是今天突然發現幾百萬劑疫苗的缺口，第二天就能補上的，市場需求如果遠遠超出企業産能和排産計劃，便會出現缺苗的情況。”杜珩解釋。

加速布局 多款疫苗進入Ⅲ期臨床

随着相關支持政策的不斷出台，加上良好的市場前景、供不應求的現狀，吸引着國内多家疫苗企業布局HPV疫苗，搶占未被滿足的市場。

從種類來看，全球正在研發的HPV疫苗種類包括二價、三價、四價、六價、九價、十一價、十四價、十五價，表達系統包括漢遜酵母、畢赤酵母、大腸杆菌、昆蟲細胞等不同技術路徑。高價HPV疫苗的預防效果按道理應該更高，但由于需要增加病毒樣顆粒的種類，加上不同HPV型之間的幹擾影響免疫原性、抗原和佐劑的含量增加可能會導緻增加安全性風險等，研發難度也更高。

在HPV疫苗研發上，除已獲批的兩款國産二價HPV疫苗外，我國已經有多款疫苗進入或即将進入Ⅲ期臨床試驗。研發進展較快的是市場上最缺的九價HPV疫苗，産能建設也在同步推進。其中，萬泰生物、上海博唯、康樂衛士、瑞科生物在研的九價HPV疫苗正在進行三期臨床試驗；沃森生物控股子公司上海澤潤的九價HPV疫苗正在開展Ⅲ期臨床試驗的各項前期準備工作。

另外，康樂衛士的三價HPV疫苗（大腸杆菌）、成都所的四價HPV疫苗、上海博唯的四價HPV疫苗，均已處于Ⅲ期臨床試驗階段；今年3月，國藥中生和成都所、北京所聯合研發的十一價HPV疫苗也啟動了Ⅲ期臨床試驗。

除上述進展最快的疫苗外，瑞科生物的兩款二價HPV疫苗處于I期臨床試驗階段；上海所的四價HPV疫苗已經完成Ⅱ期臨床試驗。神州細胞自主研發的重組十四價HPV疫苗（昆蟲細胞），是全球首個獲批進入臨床研究的14價HPV疫苗品種，正在江蘇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開展臨床Ⅰ/Ⅱ期研究。7月8日神州細胞發布的投資者關系活動記錄表中，神州細胞稱，如果進展順利，預計可在今年年底之前開展Ⅲ期臨床。成大生物與康樂衛士合作研發的十五價HPV疫苗（大腸埃希菌），是目前全球價次最高的在研HPV疫苗，今年3月獲批臨床試驗。

企業加速布局，勢必造成市場的競争越發激烈，尤其是九價HPV疫苗的競争上，布局企業較多，競争将異常激烈，目前仍獨占四價、九價HPV市場的默沙東，未來将面臨不小的壓力。不過，随着獲批的HPV疫苗不斷增多及企業的擴産，國内四價、九價HPV疫苗的短缺局面将得以緩解，更多的中國消費者将獲益。

“如果這些處于三期臨床試驗的HPV疫苗在未來2-3年獲批上市，‘一苗難求’的現狀會扭轉，最終九價HPV疫苗的供應會大于需求。”杜珩預測道。

因所有能感染女性的HPV血清型也能感染男性，并在男性中引發嚴重疾病，包括陰莖癌、肛門癌和頭頸癌等。因此，HPV疫苗的男性适應症臨床試驗也在國内逐步推進。據丁香園Insight數據庫，2021年10月，默沙東就在國内首次公示啟動一項3期臨床，以評價九價人乳頭瘤病毒疫苗（佳達修9）在中國男性中的保護效力、免疫原性和安全性，研究拟入組8100人。國際多中心臨床試驗所提供的免疫原性替代終點數據顯示，該疫苗亦可用于9-15歲女孩接種，在美國，該疫苗已獲批用于9-45歲的女性和男性。該疫苗在國内針對9-15歲人群的臨床研究仍在進行中。就在今年6月，葛蘭素史克HPV二價疫苗希瑞适适用于9-14歲女孩的兩劑次接種程序已獲國家藥監局批準，希瑞适也成為國内獲批9-14歲女孩兩劑次接種程序的首個進口産品。

“在接種程序調整方面，GSK近期就獲批了兩劑次接種程序。杜珩指出，9-15歲人群兩劑次接種程序在全球使用已經超過10年，數億女性都使用了這一接種程序，大量的真實世界臨床研究數據表明，9-15歲少女兩劑次接種可以建立有效的保護。

杜珩分析認為，國産二價HPV疫苗已經在部分地區被納入免疫規劃，進入公費市場，主要因其價格優勢，且9-15歲人群是兩劑次接種程序，整個接種程序600多元即可，從衛生經濟學的角度來看，成本效益很高。通過減少接種劑次，降低成本，或許可以讓更多地方政府考慮将HPV疫苗納入免疫規劃，使國産HPV疫苗進入更廣闊的公費市場。

試點免費 多地疫苗納入免疫規劃

2020年11月，WHO正式發布加速消除宮頸癌全球戰略，包括中國在内的全球194個國家共同承諾，在2030年實現消除宮頸癌的階段目标。為推動這一目标的實現，中國在行動。

作為預防HPV感染相關疾病的一級預防措施，HPV疫苗接種可以通過預防初次HPV感染和減少持續性HPV感染，來阻斷宮頸癌前病變的發生和發展。根據世界衛生組織建議，9-14歲是HPV疫苗接種的最佳年齡段。

國家政策層面，2021年2月，國家衛健委“對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第8996号建議的答複”中就曾提到，将對HPV疫苗接種納入國家免疫規劃進行統籌研究，逐步推廣适齡人群HPV疫苗接種。

2021年5月，國家衛健委在全國15個城市啟動“健康城市建設推動健康中國行動創新模式”試點工作，探索消除宮頸癌綜合防治策略措施。近日，國家衛健委表示，積極推動有條件的地方将HPV疫苗接種納入當地惠民政策，将大力推廣廣東、海南、福建等省份經驗，總結各地利用政府民生項目和醫保基金等多渠道籌資的經驗做法，鼓勵地方先行先試，重點推動條件成熟的地區率先出台免費HPV疫苗接種政策，不斷提高适齡女孩HPV疫苗接種率。

地方層面，試點早已開始。2020年8月1日，内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開始免費為13-18歲以上在校中學生接種HPV疫苗，成為國内首個探索HPV疫苗适齡人群免費接種的城市。除鄂爾多斯外，截至目前，我國已有福建省、廣東省、海南省、四川成都、山東濟南；江蘇無錫、連雲港、南京及揚州；河北石家莊及唐山等多地試點适齡女生的HPV疫苗免費接種計劃。

其中，廣東省、海南省、福建省實施的全省适齡女孩免費接種國産二價HPV疫苗工作，已納入2022年省委、省政府為民辦實事項目。四川成都在其他試點城市統一采購二價HPV疫苗統一安排接種的基礎上，做了試點模式創新，對适齡在校女生接種HPV疫苗給予600元補貼，可自行去社區門診接種不同類型的HPV疫苗，超額部分自費。

南京今年6月6日開始為初一女生“免費接種集中招标采購的國産二價HPV疫苗，并對接種其他同類進口二價或四價疫苗予以補助”。從江蘇省公共資源交易中心6月2日公布的疫苗采購結果來看，沃森生物以246元/支的價格拿下70%的政府采購量，萬泰生物則以329元/支的價格獲得30%的采購量。随着越來越多的地方政府采購HPV疫苗，國産二價HPV疫苗的競争将愈加激烈。

“有更多産品和供應市場，疫苗才可能降價，而疫苗的降價又會讓更多地方政府考慮将其納入免疫規劃，HPV疫苗也将有更大的公費市場，市場的盤子會擴大。如果HPV疫苗沒有進入區域免疫規劃，國産二價HPV疫苗的市場遠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局面。”杜珩表示，推動HPV疫苗在全國範圍内納入免疫規劃，難點主要在價格。杜珩在蓋茨基金會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幫助HPV疫苗企業提高産能、降低成本、提升質量，同時支持中國的合作夥伴開展宮頸癌疫苗的衛生經濟學研究、多元籌資和支付機制研究、區域試點項目，為将宮頸癌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提供科學依據和實踐探索。在與地方專家、政府官員接觸時，杜珩能感覺到各地推進的意願，但目前最便宜的國産HPV也需要246元/支。如果短期内沒有新的HPV疫苗上市參與競争，增加供應，出于對有限供應和較高價格的考慮，一些地方政府對将HPV疫苗納入免疫規劃有顧慮。

今年5月30日，上海市衛健委在對市政協十三屆五次會議第0153号提案的答複中就曾提及，目前上海市HPV疫苗接種方面存在的主要問題，仍然表現為疫苗價格高、供應緊缺，接種意願較高的為大年齡人群，9-14歲人群的接種率不足1%，且對四價、九價疫苗選擇意願高，近年選擇四價、九價疫苗接種比例約占總疫苗接種數的89%，整體接種率低。對于将HPV疫苗納入上海市免疫規劃仍需要進一步開展充分的論證。

【樣本】

鄂爾多斯：适齡女生免費接種疫苗

鄂爾多斯是一個以蒙古族為主體、漢族占多數的地級市，位于内蒙古自治區西南部，下轄2個區和7個旗。在宮頸癌疾病負擔方面，鄂爾多斯這座城市面臨宮頸癌高發、健康意識薄弱、篩查可及性低及篩查率低、沒有适宜當地的篩查、診療規範、宮頸癌篩查技術引入和普及困難等現狀。

2020年的一項調查顯示，我國少數民族有1.13億人，大部分居住在衛生資源欠發達地區。北京協和醫學院/群醫學及公衛學院教授、WHO全球消除宮頸癌專家組成員喬友林指出，在内蒙古，鄂爾多斯等城市宮頸癌負擔相對嚴重。

事情在2020年有了轉變。經過準格爾旗衛生部門統計，2020年全旗39所中小學校共有13周歲以上在校中學女生9892人。當年8月1日，鄂爾多斯準格爾旗實施“關愛女生進校園”項目，開始為上述9892名13-18歲以上在校中學生免費接種HPV二價疫苗。

從2020年8月1日至2021年3月15日，試點地區各預防接種門診已為8355名适齡女性免費接種了第一針宮頸癌疫苗，占适齡女生總數84.46%；已有8056名女生接種了第二針宮頸癌疫苗，約占接種總人數96.42%。

深圳：通過搖号決定誰能接種

在深圳，稀缺的九價HPV疫苗，以搖号的方式來決定誰能接種。

2018年11月19日，深圳市首次采取搖号方式預約九價HPV疫苗，首期搖号共1305個号源，中簽者需在兩日内完成預約。據介紹，由于九價HPV疫苗在國内獲批的接種範圍是16-26歲的女性，搖号系統設了注冊“門檻”：以身份證上顯示的生日為準，年齡不超過26歲6個月的女性才有搖号資格，以保證申請人有6個月以上的時間完成三針接種。系統每個月都會清理掉“号源池”中當月超齡的申請者。

此外，搖号沒有深圳戶籍限制。不過，一個微信号隻能綁定一個身份證，申請者注冊時必須實名填寫身份證和相關信息。

深圳市疾控中心表示，搖号中簽後沒有在規定時間内預約，或預約成功後因客觀原因無法按時接種，但未提前一天聯系接種門診取消預約的，都将被列入“黑名單”，3個月内不得參與搖号。

2021年，深圳市九價HPV疫苗搖号中簽率基本保持在2%-4%之間，每一期搖号的有效申請者人數約在40萬到60萬之間，中簽人數卻隻有一兩萬。今年深圳已經出爐5期搖号結果，中簽率分别為3.08%、2.97%、4.02%、5.11%、7.26%，中簽率明顯提升。

新京報記者 王卡拉 張秀蘭 劉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