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磊個展“景别”展覽現場
如何與空間交流,是現代雕塑的一個方向,為此刻意制造錯覺,是藝術家慣用的手段。蔡磊在唐人的個展“景别”,在大廳中,把四面牆藏着拉起來,然後讓低角度的鏡子映照草地,從而打開空間的阻攔,觀衆的視線看過去,草坪似乎在向外伸展,實際卻被立着的鏡子包裹在内,有潛意識曝露在意識之内的意思,确實是這個展覽的亮點,對于一個年輕藝術家來說,能把思想中對空間的感受,用現場呈現出來,着實不易。
蔡磊個展“景别”展覽現場
上面這段,屬于今天主流的藝術展覽批判,就是大家把優點盡量多地诠釋出來,而對于整個過程和内容,到底在藝術上有沒有推進,特别是在一切塵嚣落定之後,有沒有反思,大多都保持沉默,其一,如果有不足之處,敞開來批判,會得罪圈子裡面的朋友,大家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其二,能不能寫出來有分量的批評文字,發現到底哪兒能夠改進,還能與藝術家心平氣和地溝通,既需要涵養,更要依靠學養,一旦寫不好,不僅弄一鼻子灰,還可能被内行人恥笑,于是大家高高興興吃完展覽大餐,就馬上關閉思考,将焦點放在下一個目标上,贊美和表揚如蜜般,在各種活動裡漂浮,恍惚間,好像,國内的當代藝術,已然足以平步全球。
在此,想就這個展覽的不足之處,談幾點看法,不見得都能說到為,隻為給藝術家,和感興趣的朋友們,一個另外的視角,去再次思考呈現之後的餘味,探讨是否還有改進的空間和可能。
蔡磊個展“景别”展覽現場
首先,我們看看題目,從鮑棟冊展文字上,我看到:“景别”是一個電影術語,其原文“échelle des Plans”的字面含義是“畫面的梯級”,即遠景—全景—中景—近景—特寫的取景梯度區分,通過這種自覺區分,電影建構了自身的視覺空間、心理空間與叙述特性。
想法很好,也确實囊括了幾個展廳的内容,可觀看完之後,發現因雄心過大,想要表達的方向過多,造成了主題消失。一部電影不管用什麼景别,最終都需要有主線來貫穿,可在這個展覽裡面,每個廳都有自己的主題,合在一起,不僅沒有完成一條主線,反而弱化了想要表達的内容,從(人行路磚)的叙事抒情,到(剩下的)對于社會和文化現狀的批評,再到《景别》對形而上的思考,乃至(毛坯房)水泥浮雕的現實空間,林林總總确實把藝術家當下的狀态,展現得一覽無遺,可到底他想要在哪一個問題上着重墨,卻沒能給出答案,如果用電影表述,更接近意識流的平鋪直叙,往好了說,是在學習法國新浪潮,記錄我們日常不經意的狀态。可如果單從提出問題,解決問題上來看,整體上,還沒有達到反複錘煉的深度,需要在下一個個展前,好好用減法,琢磨怎麼把四個方向,變成一個更為突出的中心,去除枝節瑣碎,單純就一個問題,進行更加深入的讨論,回過頭來看,哪一個方向,都能各自成章,就我個人而言,最喜歡《景别》這個作品,打破了空間觀看的直白,讓觀衆發現錯覺,并因此産生思考,這種互動,在當下的展覽裡,屬于非常寶貴的經驗,且對空間的錯置,對于東方人而言,是一種突破的創造力,一個年輕藝術家,能夠達到這個地步,值得贊美和鼓勵,若能圍繞這個展開和提純,除了能打破雕塑和裝置的界限,更重要的是,讓空間不再成為我們活動的外延,可以引入到所見的思考之中,從而更為深遠地思考人、空間、藝術三者之間内在的關系。
蔡磊個展“景别”展覽現場(圖片提供:北京唐人當代藝術中心)
此外,對于《人行路磚》這件作品,蔡磊有這麼一段描述:我叫它“一段距離”。走在夜晚城市路燈下的人行路上,燈光瓦數隻能引路一段。恍惚間,這段心裡距離被記憶通過透視學與雕塑方法再現成為實在距離。
當我們讀到這段文字,會感受到叙事上情感的起伏,可當我們來到現場,卻很難産生和藝術家一樣的共鳴,探究其所以,想來是思想超越了呈現的能力,或者說,沒有更進一步,調動光電影,去完成文本的意義,作為普通觀衆,除了看到一個很大不規則地磚圖形之外,沒法領會這個大廳和其他幾個廳内容的内在聯系,甚至當進入《景别》的展廳時,還會受到前廳的幹擾,最終弱化了想要表達的取向。從展覽最終的效果上看,這個作品和大廳的展示,屬于硬傷,對此,策展人應該更為嚴格地和藝術家進行探讨,就兩個大廳之間的關聯度,做出一個更為合乎邏輯的方案,而不是讓這種沖突,變得難以調和。
一個藝術家的路不應該一帆風順,對于蔡磊這樣年輕人而言,能有唐人畫廊這麼大的資金支持,去完成一個非常觀念的個展,更應該好好把握,當然,就整體上而言,特别在《景别》這件作品裡,他還是完成的很好,我們不能要求藝術家放下探索,可作為喜歡藝術的觀察者來講,提出善意的批評,和改進的方向,不也是今天評論界更需要反思的關節所在嗎?
蔡磊個展“景别”展覽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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