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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知道有些美好往往等不到燦爛,所以才會格外珍惜每一次初綻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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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文徵明的《玉蘭圖卷》從右向左緩緩展開,不知道你是否能察覺到這位 80 歲吳門宗師的一絲“羞澀”。
當然,如果說感覺這種東西太過缥缈,我們可以做一道數學題來量化這種難以言說的體驗(注意數一下圖中有多少朵玉蘭花)。
明 文徵明 玉蘭圖卷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被文徵明攝入圖中的玉蘭花一共 23 朵。其中 13 朵還隻是縮成一團的花苞,剩下的 10 朵中又有 8 朵或花瓣還未完全綻開,或因角度不佳,全然看不見花蕊的。
餘下的兩朵呢?一朵藏在右側枝桠的中段,但它也不過是“春光側漏”,在白色花瓣的遮掩下,給後世觀者留下驚鴻一瞥。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當胃口被吊了一整場,文徵明才在末尾處留下一朵盡情綻放的玉蘭花。
潔白無暇的玉蘭花瓣迎着陽春三月的微風四下舒展,吐露出一簇纖細的淡紫色花蕊,為這幅長卷作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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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卷末的落款中,文徵明這樣解釋了自己的“羞澀”。
“嘉靖已酉三月,庭中玉蘭試花,芬馥可愛,戲筆寫此。徵明”
1549年3月,文徵明做客無錫華雲家中,見庭中玉蘭“試花”,芳香可愛,固有此作。所謂“試花”,即拟人用法的“試着開花”,自然是将綻未綻的樣子。
如此看來,所謂玉蘭的羞澀,不過是出于偶然。然而如果我們撿拾明代吳門畫師們關于玉蘭的畫作,卻很容易發現一種奇怪的巧合。
明 沈周 寫生冊之玉蘭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在這幅文徵明老師沈周的玉蘭圖中,雖然不及前者畫中那般含苞未放,大都依然挺着身子,疏疏落落開得好不盡興。
玉蘭又名望春花,每年早春時往往葉未長而花先發。從這點來看,沈周彼時所寫,是比文徵明後來所見開得更早的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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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唐宋時稱木蘭,其中紫色者為辛夷。而白玉蘭作為一種開時極盛的花種,時常被職業畫家們作為裝飾畫的重要元素,一出場,往往就名喚《玉堂富貴》。
傳五代 徐熙 玉堂富貴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世無玉樹,請以此花當之。花之白者盡多,皆有葉色相亂,此則不葉而花,與梅同緻。千幹萬蕊,盡放一時,殊盛事也。”(李漁《閑情偶寄》)
李漁以為,玉蘭花開稱是春天的一大盛事,而所謂“芝蘭玉樹”,“芝蘭”是指靈芝與蘭花,“玉樹”則非純白無瑕的玉蘭不可當。接着他卻話鋒一轉:“但絕盛之事,有時變為恨事。”
“衆花之開,無不忌雨,而此花尤甚。一樹好花,止須一宿微雨,盡皆變色,又覺腐爛可憎,較之無花,更為乏趣。群花開謝以時,謝者既謝,開者猶開,此則一敗俱敗,半瓣不留。”
“語雲:‘弄花一年,看花十日。’為玉蘭主人者,常有延伫經年,不得一朝盼望者,讵非香國中絕大恨事?故值此花一開,便宜急急玩賞,玩得一日是一日,賞得一時是一時。若初開不玩而俟全開,全開不賞而俟盛開,則恐好事未行,而煞風景者至矣。噫,天何仇于玉蘭,而往往三歲之中,定有一二歲與之為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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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對自然草木作細膩入微的刻畫,北宋畫院的寫生能手以及清代融合西洋畫法的宮廷畫師們可稱雙璧。與二者相比,明代吳門大師疏淡的筆觸稱不上精細,卻因融進一份溫柔質樸的情愫而顯得動人。
清 鄒一桂 玉堂富貴圖局部 遼甯省博物館藏
孤根疑自木蘭堂,怪得人呼作女郎。
繞砌春風憐謝傅,一天明月夢唐昌。
冷魂未放清香淺,深院誰窺缟袂長。
漫說辛夷有瓜葛,後開應是愧秾妝。
——文徵明《詠玉蘭花》
明代以來,雲蘭成為江南衆多新建園林的必備,不僅是無錫華雲,文徵明家中就有玉蘭堂。隻是他雖也曾見過“素娥千隊雪成圍(文徵明《玉蘭花》)”的茂盛,更多時候得聞“冷魂未放清香淺”的初綻,就已甚感快慰。
如此,我們方能真正體會當80歲的文徵明在華雲家中得見“庭中玉蘭試花,芬馥可愛”,随後“戲筆寫此”的喜悅:
因為知道有些美好往往等不到燦爛,所以才會格外珍惜每一次初綻的感動。
如果接下來的某個清晨,上班途中的你正巧撞見街角的玉蘭花開,不妨将腳步放慢些。
(吃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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