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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看烏桕紅葉
武漢看烏桕紅葉
更新时间:2024-10-14 09:17:09

【留住鄉愁】

作者:段偉(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

“巾子峰頭烏桕樹,微霜未落已先紅。”暮歲的英山,碧空如洗,株株烏桕,五分赤紅五分黃,一半深秋一半冬。

武漢看烏桕紅葉(烏桕風景)1

烏桕樹餘傳海攝/光明圖片

烏桕樹,一種落葉喬木,其名源于烏鴉喜食烏桕籽。在家鄉,人們習慣将它稱作木梓樹。烏桕樹生長在田壟阡陌、隙地山坡,沒有婀娜的風姿,算不上高大挺拔,亦無争奇的繁花,素少鬥豔求奢。初春,光秃秃的枝丫生發無數嫩芽,不幾日便盛開出串串黃綠小花,清香撲鼻,是蜜蜂采花釀蜜的好去處。盛夏,随着葉片增厚、色澤加深,虬枝支撐的樹冠出落成青翠欲滴的傘蓋。深秋,綠葉漸次泛黃,繼而變紅、發紫。寒冬,綠寡黃瘦、深赤于楓,葉落籽出似珍珠,一點一叢,可亂梅花之真。

幼時,我并不喜歡烏桕樹,一者因為它長得醜,枝幹彎曲遒勁,樹皮粗糙龜裂;二者其枝杈上常有一種毛辣子蟲,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觸及皮膚奇癢無比。但烏桕樹渾身都是寶:葉、根能入藥,材質供雕塑,尤其是烏桕籽,内外皆油脂——白色的一層叫皮油,可食用;堅硬殼裡的叫籽油,可點燈。

孩提的日子雖不盡美好,但也不乏溫暖記憶。又冷又餓的冬天,最大的樂趣莫過于用烘籠烤食物。我們用廢棄的鐵盒作鍋,加點皮油炸黃豆、玉米粒和苕果。食物熟了,往往等不得冷下來就搶着吃掉,雖不能飽腹,但趣勝于吃。發現烘籠的火小了,就提起它在空曠地舞上幾圈,于是柴火借着風呼啦啦地重燃起來。

在物資匮乏的年代,相較于五彩斑斓的烏桕樹葉,孩子們更看重的是它的果實。我們會在放學或休息日跑到樹下撿拾掉落的籽粒,積存起來拿到收購部換零花錢。

讀高中時,家境窘迫。一次周末回家拿生活費,父親滿臉愧意,苦于再無人可求;母親則埋首拾掇着院外殘垣上的烏桕枯枝,默不作聲。望着不遠處孑然立于老烏桕樹上的寒鴉,我不禁心生感慨:“自己的求學之旅怎一個苦字了得!”父親佝偻着身子,蹲在門口拼命吸了一陣旱煙,然後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最後順手把煙杆在鞋底敲了幾下:“明兒一早,全家都去河邊、田埂上摘木梓。”

行至人生艱辛處,是烏桕樹帶給我一束微弱而溫暖的光。從那時起,我暗下決心,要知恩圖報,讓自己活成一棵大樹,頂天立地。

世事變遷似乎隻是一眨眼的工夫。分田到戶後,村裡又先後開辦了幾個石礦和磚廠,依靠賣石頭和黃泥成為遠近聞名的富裕村。後來,在城鎮化的浪潮中,不少鄉親外出闖蕩,再将掙到的錢帶回家鄉鋪路、蓋房、買車……鄉親們的腰包一天天鼓了起來,隻是河道開始被渣土淤塞,地裡的青菜和路邊的樹葉沾染上了白色粉塵,空氣中也時不時地彌散着來自化工廠的刺鼻氣味……

近些年,随着綠色發展理念深入人心,一度寸草不生的廢棄采石場通過生态修複迎來了新生——除了清除危石、削坡整形、回填礦坑,人們還在上面及周邊栽種了近萬株松樹、楠木和烏桕等樹木。放眼望去,清澈的溪水沿着谷地緩緩流淌,在低窪處彙集成碧波蕩漾的小湖;逆光而視,紅葉滿冠、非花勝花的烏桕樹倒映在明鏡般的湖水中,宛若一幅色彩明麗的油畫。與此同時,村莊裡的老屋改水改廁、修舊如舊,屋外植草種樹、“五線”入地,一派小橋流水、古韻猶存的田園風光。

“家住楓林罕見楓,晚秋閑步夕陽中。此間好景無人識,烏桕經霜滿樹紅。”多年以後,站在老屋前,置身于熟悉的烏桕樹下,我不禁感慨于清代徐定超的詩句。如果說守望這片天空的烏桕樹活成了一道風景,那麼“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的我們,又何嘗不是呢?

《光明日報》( 2021年12月18日09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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