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為什麼會成為内蒙古與外蒙古?其實這是一個地域與文化決定政治格局的問題,在2000年前,匈奴人的身上就有答案。匈奴人當時也分為南匈奴與北匈奴,南匈奴人親近中原農耕文明,而北匈奴依然堅持遊牧,再加上自然地理阻隔,時間一長,自然而然就成了兩個部分。對此,我們講三個故事就能夠說明。
第一個故事來自《史記·匈奴列傳》,說是漢朝的使者曾經與匈奴人展開過文化習俗方面的辯論,就匈奴人的“優點”, 中行說說:“匈奴的風俗,人人吃牲畜的肉,喝它們的乳汁,用它們的皮做衣服穿;牲畜吃草喝水,随着時序的推移而轉換地點。所以他們在急迫之時,就人人練習騎馬射箭的本領,在時勢寬松的時候,人們都歡樂無事,他們受到的約束很少,容易做到。君臣關系簡單,一個國家的政治事務,就像一個人的身體一樣,父子和兄弟死了,活着的娶他們的妻子做自己的妻子,這是懼怕種族的消失。所以匈奴雖然倫常混亂,但卻一定要立本族的子孫。”
中行說還說,中原人雖然佯裝正派,不娶他的父兄的妻子做老婆,可是親屬關系卻越來越疏遠,而且相互殘殺,甚至竟改朝易姓,都是由于這類緣故造成的。況且,禮義的弊端,使君王臣民之間産生怨恨,而且極力修造宮室房屋,必然使民力耗盡。努力耕田種桑而求得衣食滿足,修築城郭以保衛自己,所以百姓在急迫時不去練習攻戰本領,在寬松時卻又被勞作搞得很疲憊。
中行說把匈奴的政事說得很簡單,說成了是僅僅靠血緣維護的,打仗了,大家都上馬,沒事兒了誰吃誰的、誰喝誰的,該幹啥就幹啥,基本上誰也管不到誰。而這也是過去北方草原部落容易分裂的原因所在,當部落聯盟首領武力的統治一旦減弱,大家基本上就誰放了誰的牛羊,小部落也就不需要部落聯盟首領的統管了。于是,在草原上大的吃小的,打打殺殺的事情總在發生,打不過的也就遷徙了。
中行說把中原的政事說得很複雜,覺得漢族人生活得有點累,但他說的禮義的弊端其實也是禮義的優點。中行說不知道在看似繁瑣的禮儀制度之下,人們在各自的角色和相互間的關系裡,都有着自己的擔當,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平時看似一盤散沙,但有事時,大家就會被凝結起來,被凝禮儀結起來,由一盤散沙變成一塊堅不可摧的石頭。
這就是匈奴文化與中原文化的不同,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遊牧文化與農耕文化的不同,是核心與根本上的不同,雖然不能說誰高誰低、誰優誰劣,但就這兩種文化之下建立起的政治制度而言,遊牧文化的政治制度更容易被割裂。事實也是這樣的,匈奴人在短暫地統一了北方草原之後,很快就分裂成了南北兩個部落,南匈奴與北匈奴,一個仿佛還不怎麼理會一個,二者時常拔刀相向。
為什麼呢?從地域環境來說,靠近中原的南匈奴生存區域更适宜生存,還可以享受中原先進文化的優越性,當然就不願意回到北邊去了。這時候,北匈奴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就想南邊教訓教訓,兩者的摩擦與戰争不斷,時間一長,甚至有了仇,當然就分裂了。
我們再來說第二個和第三個故事,這兩個故事都是與蒙古人相關的。第一個是蒙古人住搭帳篷還是住房子的問題,根據《元史》所記,當時,蒙古人内部有兩派,一派主張“遵祖宗之法,不蹈襲他國所為”,住帳篷;而另一派則主張住房子,接受漢文化,恪守儒家禮儀本分。在哈拉和林裡不僅有宮殿,也有為王侯貴族們蓋的宅邸(房子),但是一些蒙古人不去住,而是在城牆邊搭起帳篷。
這實際上是兩種不同的文化與政治主張,為此,先是可汗蒙哥和忽必烈,而後是忽必烈和他的弟弟阿裡不哥,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最後竟然因此而拔刀相見。地域的不同會決定文化的不同,文化的不同就會導緻理念的不同,而理念的不同則意味着分裂或者割裂是一種必然。從那一刻起,強大一時的蒙古帝國就注定了後來四分五裂的宿命,事實和史實也是如此,它使一個橫跨東西方的帝國世界最終變得支離破碎。
第三個故事與第二個故事在本質上有些雷同,根據《元史》記載,公元1301年,窩闊台近侍别叠等人主張:“漢人無補于國,可悉空其人,以為牧地。”意思就是說,中原的漢族人體質羸弱,對蒙元征伐四海沒有大用,不如把他們全部趕出居住區,在這裡種草養馬。這是一個把農田變草原的想法,一旦實施起來,要比屠城更可怕。關鍵的時候,耶律楚材站了出來,他主張推行賦稅政策,以保證蒙古人的戰争開銷,結果也真拿來了很多賦稅。讓蒙古人嘗到了甜頭放棄了這種想法。今天,與其說是窩闊台接受了耶律楚材的建議,還不如說是接受了中原的制度與文化。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入鄉随俗,而不能入鄉随俗即很快被趕走,元朝後來的短命分明也正是這個原因——要遊牧文化隻能去适于遊牧文化生長的地方,在農田裡放牧是個笑話,也行不通。
說到這裡,就能理解蒙古為什麼會成為内蒙古與外蒙古——與南北匈奴人一樣,保留了遊牧文化的自然就成了外蒙古了,而親近中國中原文化的自然就成了内蒙古了。這是地域與文化的力量,有時候僅靠人力與主觀的因素是很難解決的。(文|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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