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一句話經典語錄?作者:孫郁(作家、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我來為大家科普一下關于紅樓夢中的一句話經典語錄?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們一起來看看吧!
紅樓夢中的一句話經典語錄
作者:孫郁(作家、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
編者按:
人類曆史上,有過許多關鍵時刻,其巨大的輻射力量對後世産生了決定性影響。對于20世紀中國思想文化進程來說,“五四”便扮演了這樣的角色。“五四”新文化人“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的志向,以及學術的激蕩、文采的飛揚、生氣的淋漓,依舊值得今人紀念與馳想。
一年一度的“五四”又至,光明悅讀邀請著名學者孫郁撰文一篇,借由他的新作,與讀者一起再次進入“五四”人的精神世界。
想起三十餘年前,剛從大學畢業分配到北京時,一切都那麼新鮮。報到的地點在老北大紅樓的國家文物局,辦完手續,打量了内外環境,眼前的一切與書本上的描述,仿佛存在着時空的錯位,但那親切感一時不能散去。那時我是讀過孫伏園、許欽文回憶五四的文章的,感動于紅樓裡的舊事,他們筆下的灑脫之人和狂放的風氣,都讓人眷戀。二人是魯迅學生,也可謂五四之子,是被《新青年》熏陶過的,對于新文化人頗多心得,所述人與事,多與這座紅樓淵源很深。于是,青年時的我在與這高大的建築對視時,隐隐地感到了它的神奇。
《尋路者》孫郁著百花文藝出版社
後來留意相關著述,發現涉及紅樓的資料數量可觀,彼此可以相映成趣。知堂、楊振聲、王統照、川島、張中行等人的記述,都有特點。我所工作的魯迅博物館,有許多《新青年》同人的手稿,這些激發了我的好奇心,從諸多材料裡可以進入時間深處。在慢慢的浸潤裡,五四前後的雨雪風雲,由模糊而漸漸清晰起來。這本新作《尋路者》,就是多年積累的感受的整理,精神線索就從紅樓開始。
魯迅緻蔡元培信作者提供
五四那代人,有許多是學貫中西的。因為直面着社會,也無不在憂患之中。要寫好那代人,并不容易。除了對曆史沿革的梳理和社會形态的研究,不能不做如下功課:一是了解知識人的風氣,二需清楚他們的學問,三要知曉文脈的變化。思考那代人的精神特質,此三點牽連着思想的神經,穿越其間,靜态的文獻也活了起來。經由遺稿、圖片和文章,而觸摸到彼時的社會經緯,眼前便浮現出一幅遼闊的精神之圖。這個時候,我們能夠看到先驅者的群像,在這些有血有肉的思想者那裡,一個時代的精神就飄然而至。
風氣
1917年,當陳獨秀将《新青年》的業務移至北京的時候,北大人沒有料到新文化之火會于此點燃起來。科學、民主的旗幟下,聚集了一批愛國青年。到了1919年5月,在國家危難之際,知識人擔負起了自己的責任。我們在《新青年》與《每周評論》裡,看到一批有理想的青年改造現實的态度和對未來的想象。這些并非都是烏托邦之音,有時候讀者會感到古老文明複蘇的另一種震動,他們對舊傳統的重新叙述,引介域外文化的沖動,讓精神的天空遼闊起來。
紅樓舊影作者提供
陳獨秀、胡适、魯迅、李大钊、錢玄同是一批奇人,都有着大的襟懷,其言其行,多帶豪氣。台靜農《酒旗風暖少年狂》,就寫出陳獨秀性情中率真的部分。沈兼士回憶魯迅,連口氣與神态都在字裡行間飄動。錢玄同好作狂語,也驚人的坦率,徐炳昶筆下的錢玄同,那麼耿直可愛。那時候的北大人,思想通脫、曠達。我們看陳獨秀與周氏兄弟等人的通信,言語何其真摯。他們之間讨論時局與探讨學問,是開誠布公的。所以再現那些場景,就不能不捕捉行為的細節,從日常生活與筆墨之間,能夠看到諸人的性情。
新文化運動初期,域外思潮卷動着人們。德國哲學、俄國美學、日本思潮以不同色澤呈現于學界。就藝術思想而言,就有現實主義、自然主義、浪漫主義、唯美主義、未來派等。自然,也有尼采思想和托爾斯泰主義、馬克思主義。李大钊《新的!舊的!》說:“宇宙進化的機軸,全由兩種精神運之以行,正如車有兩輪,鳥有兩翼,一個是新的,一個是舊的。但這兩種精神活動的方向,必須是代謝的,不是固定的;是合體的,不是分立的,才能于進化有益。”《新青年》《新潮》《婦女雜志》都不斷有譯介的文章。新詩與新小說,與舊的藝術形态不同的是,不僅僅注重生命的體驗,重要的是文學中的思想。思想性是彼時作家的一種自覺追求。
陳獨秀資料圖片
那些不同社團的期刊,彌漫着觀念交鋒的氛圍。每每觸摸那些泛黃的紙張,眼前舊影晃動,雜趣悠悠。從遺物裡來認識前人,也可以算進入曆史的方式。他們關心時局,拷問自我,也沉浸在超功利的文化凝視中。魯迅在八道灣居住時,每年元旦要召集各位朋友聚會。他們談天說地,常以幽默之語彼此調笑,但也不都今天天氣哈哈哈,争執時樣子,都是好看的,率性、多智、狂放的形影,讓人想起竹林七賢。
我常常好奇于陳獨秀、魯迅、李大钊、胡适、錢玄同的為人,覺得真的灑脫、可愛。隻要看他們的遺墨,就覺出其間的不凡。陳獨秀的文字雄放中也有清麗,魯迅的字則柔中帶剛,是抄過魏晉碑文的人才有的風緻。李大钊的筆墨厚重,透出一股真氣。沈尹默的信劄雜而有序,信手行去。他們在傳統裡泡得很久,又無迂腐氣,漢字成了一種自由意識的載體。我想,在俗世麻木了感覺的時候,看看這些人的手劄,好似與春風相遇,遍體雜質去之,留一身清爽在。蘇轼曾說:“予嘗論書,以謂锺、王之迹,蕭散簡遠,妙在畫筆之外。”五四學人的書風,雖不盡同古人,其意卻與蘇轼所說的境界略有仿佛。
新思想、新意識借着古老的漢字得以生長,這才是那代人不同于傳統士大夫的地方。魯迅的系列小說都很有隐喻的意味。《故鄉》的精神有多種亮點,關于希望與路的思考,有一絲尼采的影子,《一件小事》分明是托爾斯泰思想的折射。即便像冰心的小詩,也是注重思想性的,受泰戈爾的暗示,不乏哲學的頓悟。她所著的《繁星》《春水》,可以看出青年出離籠子的沖動。那些小詩的時空是新穎的,詞語帶着童話般的溫情,追問天空,探究河流,思緒風一般飄動。這些新詩在表達上還帶着稚氣,但其中埋藏的思想頗引人注意,一是幼者本位的觀念,野草雖小,也有不凡之韻。二是在存在與本質問題上,拒絕前定的文化暗示。有一首詩,給我的印象很深:
我的朋友!
不要任憑文字困苦你去;
文字是人做的,
人不是文字做的!
冰心的這種思想,與陳獨秀、魯迅文字裡的表達是相似的,道出了那代青年的心聲,也透露出他們在新路中完成自己的渴念。此後我們看到了無數作家的成長。郁達夫、廬隐感傷的自述,葉聖陶、朱自清冷靜的筆體,都帶新風。老舍從平民那裡尋出野趣,巴金則在灰暗裡點燃了自己的聖火。風格是不同的,而夢大抵有相似的地方。新文學是植根于時代的林木,開始還零零散散,不久就一片蔥綠了。
學問
閱讀《新青年》,會驚異地發現,編輯與作者的知識趣味駁雜,有世界視野。對于林林總總現象的描述,是有諸多精神參照的。讨論國故與域外思潮,已經開始脫離舊風,吹出來的是鮮活的氣息。
李大钊資料圖片
僅從1919年的雜志内容看,翻譯的作品就有安徒生、梭羅古勃、契诃夫、莫泊桑等人的,關于哲學的著述就看到了對馬克思主義的讨論,對儒學的反思。李大钊的精神是明晰而高貴的,周氏兄弟則左右出擊,或譯介白桦派作品,或沉思古希臘遺産,漫遊者的視野裡,滿眼是有生氣的存在。
我們看蔡元培的美育思想,其實與德國古典哲學是有關的,他對藝術與教育的理解,多不脫離康德的邏輯。魯迅與他讨論出土文獻時,彼此的審美意識,未嘗沒有啟蒙主義的影子。李大钊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非本本主義的移步,從讨論工人現狀到政治風雲,某些地方受到了列甯的影響。《新青年》同人中,部分學人西學意識可能是濃厚的。不過,那時候同人也是有諸多内部差異的,比如陳獨秀與錢玄同的思路不同,魯迅與周作人讨論現實問題時,叙述邏輯不在一條路徑上。就學術品位而言,顔色不一,氣質有别。
新文學提倡者們,都有很好的舊學修養,有的是章太炎的弟子,有的背後是乾嘉學派的背景。章門弟子中的周氏兄弟、錢玄同、沈兼士、朱希祖,各自有專業特長。魯迅的古小說研究,錢玄同與沈兼士的音韻訓诂之學,以及朱希祖的明史研究,都獨步學林。新文化的出現,外受世界思潮影響,内則因為學術的轉向。自從章學誠提出六經皆史的觀念,經學地位漸漸下降,孔子從聖壇走到民間,讀書人看待世界的眼光也變了。章太炎解釋經學的方法與理解史學的思路,更接近現代科學精神,有了個性精神。他的弟子們或從精神層面接其鬥士之氣,或在語言學與考據學中消解士大夫空泛之風,新文化一部分熱度來自章太炎的世界,是被公認的。從這點可以看出,《新青年》同人與傳統學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記得曾在友人處看到陳獨秀《甲戌随筆》手稿,頗為驚訝。這是他在獄中寫的一部語言學的著作。書稿谙熟文字變遷之迹,以閃亮的目光審視古老的漢字,見解鮮活而靈動。想起茅盾回憶錄裡寫陳獨秀對方言研究專心的樣子,可以想象出那天真的一面。魯迅藏書裡就有陳獨秀的文字學研究著作,因為陳氏關注的内容,也是魯迅所重視的。許壽裳說魯迅對文字學下過許多功夫,那是确實的。魯迅自己就說想編一部《中國字體變遷史》,且作了資料準備。從他所作的《中國小說史略》《漢文學史綱要》可以看出,功底之紮實,是獨步學林的。
随便翻翻那些舊著,依然能感到字裡行間透出熱氣,談吐裡富有溫度。所思所寫,乃心靈的需要,故不邁方步、打高腔,而是心與心的貼近、思與詩的互感。
魯迅資料圖片
有趣的是,現代學術許多學科的建設,也與他們有關。民俗學、心理學、兒童研究、女性研究、比較文學的概念,最初由他們所引進,漸漸改變了學術走向。一面從域外借來思想,一面重審固有的文明。在他們筆下,傳統的文化得到了重新的解釋。這些人的思想,也刺激了考古學、博物館學的出現,魯迅等人對出土文獻的重視,及史學的看法,都多角度地啟發了後人,發現了固有文明特别之處。吳承仕後來在《啟蒙學會宣言》一文專門談到那代人與傳統文化的關系:“我們固然承認五四運動的精神,同樣也承認王肅、王弼、杜預等之肅清陰陽五行,歐陽修、朱熹、王柏之懷疑經典,胡渭、俞正燮等排斥宋學,戴震之反對理學殺人。這些偉大的反抗精神,我們不獨承認它而且繼承它,不獨繼承它而且發揚光大它。”
較多地了解了這些,就會看到,五四新文學的特殊之處,是學術與審美互為存在,齊頭并進。研究現代文學史,自然要涉及學術史。新文學是先有理論,後有實踐的。這似乎不符合文學的規律,但細想一下,那些理論,也非在空中樓閣中,乃實踐裡凝思的産物,所以,思想性與詩文之間的融合,是水到渠成的。文學家也是學問家,乃彼時的一種特殊現象。這其實是一個好的傳統,我們現在是不能丢掉它的。
文脈
從紅樓來的聲音,很快傳到四面八方。無論是《新青年》《新潮》,還是《每周評論》《國學季刊》,對青年人的引力是強烈的。
新文化的最大特點,是表達的格式有了變化,不再推崇桐城派,也非拘泥于韓愈、柳宗元的文章之道,以為八大家才是正宗。他們回到先秦,發現魏晉,旁及歐美詩文,是古今中外的互動。大緻說來,一是借助翻譯而拓展表達空間,回到非八股化的古代詩文裡,二是吸收明清小說的語言,參之方言口語,形成新風。從白話文的表達可以看出,新文化的詞語,進入了十分活躍的時期。
翻譯刺激了母語的生長,趙元任、劉半農都對新生的語體抱有一種希望,且認真尋找表達的新意。這方面魯迅的成就最大,他介紹不同類型的作品,使用的語言不太一樣,借鑒了東漢以來佛經翻譯的經驗,對不同風格的文體,有不同的語态對應,先秦的辭章與魏晉詩文被自然消化在白話文的格式裡,形成新的文體。他與自己的弟弟們翻譯小說,重視硬譯,也因此發現了古代辭章在現代的意義。周氏兄弟都于古人筆記中領悟到詞語要義,文章肅殺而多婉,甯靜中有波浪暗湧,率性背後不乏智性。受周氏兄弟影響,許多人開始回到自身,以個性方式,打開思想之門。廢名的作品有古代絕句的味道,梁遇春的随筆則有查理斯·蘭姆的趣味,也帶《洛陽伽藍記》的韻緻。這些懂一些外文的青年,并不都走西化的路,而是考慮到中外的融合。總體看來,那時候的文壇,英國随筆,日本小品,六朝筆記在交彙中被重新組合着,文脈是打通的,審美的内蘊也豐富了許多。
紅樓舊影作者提供
五四那代人的文章,有時候理直氣壯,形成了宣言體。陳獨秀《文學革命論》,有排山倒海之勢。三大主義對自己内中的理念是确信不疑的,自然也不乏偏執的地方。這在《新青年》同人中有點感染性。即便在學術的範圍,話語也頗為激烈。不過,人們很快意識到陳獨秀等人的文體存在盲點,與那些理直氣壯的表達相反的,還有一種新知識人的自言自語體。在這類表述中,有懷疑主義,也有反邏輯的精神自問。這類表達受到尼采、維特根斯坦的影響,也仿佛古文論的一種變形的處理。比如魯迅在《新青年》上發表的《不滿》《恨恨而死》《生命的路》《〈與幼者〉》都是。張申府是早期共産黨員,他大概是最早翻譯維特根斯坦文章的人,對魯迅也是頗為佩服的。在《所思》一文中,既模仿了維特根斯坦的語錄,也受到魯迅文體的啟發,他的自問式的獨語,讀來有哲學家的韻味。這類獨語體一時頗為流行,比如俞平伯《古槐夢遇》,就以碎片般的語言,寫讀書所得,或以斷句方式冥思,或仿照孔子的論語體,點染人間暗影、樹林幽徑。俞平伯言及時風,目光并不敏銳,而談及古代詩文,則心緒浩茫,靈思閃閃,品評各類文人作品,帶出墨香。倘不是五四新風吹來,是不會有這樣的表達的。廢名就從俞平伯的文字中感受到非士大夫化表達的意義:“且夫逃墨不必歸于楊,逃楊亦未必就歸于儒,然而正惟吾輩則有歸宿亦未可知也。”
新舊之間,可探索的空間很大,新文學家除了摸索着繁複的表達外,也帶着清風朗月的明快之思。《語絲》上面的文章,魏晉氣有之,宋明味道亦多,“苦雨齋”群落的文人,從晚明小品找到辭章的另一種參照,談話風與随筆化的文字就多了。章太炎當年提倡複古主義,從六朝前的文字中尋找表述空間,結果将文章佶屈聱牙化,抑制了思想的傳播。倒是他的學生們,從白話文中銜接了遠古之風,打通古今,連接中外,将古老的文脈複活了。郁達夫講到那時候的作品,就看到了古代不同文章傳統的複活,對衆人文體意識的自覺很認可。他似乎覺得,陶淵明、袁中郎的審美精神在新散文中延續。此後,我們從林語堂、馮至、顧隧等人的文字裡,看到了各式快慰的表達,漢語在他們那裡不再是靜止的湖水,而成了奔湧的河流。在明晰裡透出幽邃,于隐曲中散着銳氣。那一代人的實踐告訴我們,漢語是富有彈性的存在,文化是否充滿活力,從語言的變化中,便可明了一二。
由紅樓而進入現代的曆史,會刺激我們不斷尋找什麼,思考什麼。張中行在《紅樓點滴一》《紅樓點滴二》曾談到紅樓精神,當年讀到他的文字,才知道細節裡原也含有哲學。體驗過曆史的人,對生命的認識有時是徹骨的。我們這些後人,要走進那個世界的深處,當不斷審視之,明辨之。回望過去,不僅僅為了知識的打撈,其實也是精神的洗禮。這是無疑的,關于紅樓的昨天,我們的研究遠遠不夠,對于它,一時是不能說完的。
《光明日報》( 2022年04月30日08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