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廣

外賣員孫叢，一身汗水地敲開13層人家的房門，開門的一位披着長頭發的三四十歲的男人，擡手看表，沒好氣地說：“延誤了7分鐘啊——”

“對不起，路上堵車，電梯又壞了。”孫叢左手遞過來外賣食品，右手忙着擦汗，他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這位“長頭發”視而不見，而是遞過來兩個大袋子：“不追究了，順便把垃圾幫助扔到樓下垃圾桶裡。”

孫叢愣了一下，沒說話，還是老老實實地接過垃圾。雖然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可他什麼都沒說出口。“長頭發”“怦”地關上了門。孫叢趕緊提着垃圾，一層層地下樓。垃圾袋子破了，撒在了樓梯上。他趕緊拿出一個新袋子，往裡面裝。幾乎都是濕垃圾，爛水果和吃了一半的蛋糕，沒喝完的咖啡、可樂瓶子等，特别惡心。他好不容易收拾完了，見地上依然很髒，就又找出紙巾，反複擦了兩遍。一位像退休了的老人，見外賣小哥在收拾垃圾，不問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小兄弟，有人欺負你了吧？現在有的人就是素質這麼差，委屈你了。”

孫叢眼淚突然控制不住地流下來：“爺爺，送餐晚了六七分鐘，怎麼了？路上不是堵車嗎？這個樓的電梯不是壞了嗎？幹嘛不是鼻子不是臉地呵斥人？還要給差評吓唬，還要讓順便把垃圾給帶下去。你倒是給收拾利索了呀？剛往下走3樓，袋子就破了，流了一地。我看就是故意欺負人。”

“又是13樓那個‘長頭發’吧？品德敗壞了。得想辦法教育教育他，不然，這不活活給我們這樓丢人現眼嗎？得想辦法整治整治他。小夥子，我替那個‘長頭發’給你說聲對不起了。”老人說着就要鞠躬，被孫叢一把拉住：“爺爺，不用了，謝謝您。我也不跟您老聊天了，還有兩單就要延時了，說不定又是什麼情況。”

“快走快走，别再耽擱了。祝你順利啊？”老人搖着頭說。孫叢已經走下去兩層了，還是回應：“爺爺，也祝您身體健康。”

也就是這時，孫叢心裡才好受些。

送第3單時，延時13分鐘。孫叢心想，今天怎麼這麼倒黴啊？剛才送第二單時，人太多，他根本沒有擠上電梯，被人群給擠了出來，把第3單的餐盒還給擠裂了，湯汁都流了出來。

第二單的是位小夥子，接過餐盒，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孫叢看得出，是不滿意了。他心想，不會給“差評”吧？他站在那裡，一時不知怎麼辦了，進去解釋一下？可他又想，解釋什麼？誤時，本來就是你送外賣的錯，堵車、電梯擠不上，都是客觀，跟客戶沒關系。想到此，他隻好轉身走了：今天的差評，跑不了了。一個差評，對于他們這樣的外賣員而言，是多麼重要啊。

看着破裂的第3單餐盒，孫叢心想：“等着吧，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客戶是一位漂亮姑娘。她接過外賣，看了一眼孫叢的狼狽樣子，心疼地說：“辛苦了。”

“餐盒都被擠破了。”孫叢的頭發都被汗水凝固在一起了，扣子還擠掉了一粒，露出了汗津津的脖子。

“破就破了，不影響吃就行。”姑娘笑着說。

“還耽誤了時間。”孫叢一臉的不好意思。

姑娘說：“路上這麼堵車，電梯這麼擁擠，怎麼可能不耽誤時間呢？不怕，我天生怕熱，不然也得等涼些了再吃。再說，涼就涼些，能吃死人啊？你别往心裡去。我是這個公司的行政助理，如果有人為難你們外賣小哥，告訴我，我收拾他們。都不容易，體諒一下就行了，哪來的那麼多事兒？”

孫叢由衷地深深鞠躬，一連說了3個“謝謝。”

回來的路上，他停住車，察看了一下今天的點評，第一單給的是“好”，可能是順便幫他把垃圾帶下13樓扔了的緣故？還是良心發現？第2單也是“好”，着實讓孫叢百思不得其解，他那個“哼”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幽默？他想，這樣的幽默真的讓人受不了，他的小心髒慌了一下午。第3單的漂亮姑娘，給的是“好”，還寫了一段話：“提個建議，應該把堵車和電梯擁擠考慮進去，适當給外賣小哥多留些時間，否則，太為難他們了。”

“哇噻，謝謝美女。”孫叢突然心情格外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