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幾個與名字有關的故事
我從小就對人的名字感興趣,這大概與父親有關。
在家鄉,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父親生前一直是文化人裡的領軍人物,所以,受請為人取名也是常有的事。曾經,父親也要我為之代勞過,直到今天,每每想到這世間也有人在使用我取的名字,一種滿足感便油然而生。
今天有興緻,就講講我熟悉的幾個與名字有關的故事。
先說說我那親親的老外婆。
外婆是位文盲,但文盲也有取名的權力和機會。
外婆的名諱”王振”,就産自她自己。
當年,本是教書先生的外公因為太能幹被國民黨吸收為黨員。解放後便成了曆史反革命。鎮反運動中被投入監獄。那以後本是在家織布紡線、挑水澆園的外婆便獨自承擔起養育子女的重負。能幹的外婆天不倚地不靠自已找了份工作,有工作就得有個大名,大字不識幾個的外婆取名時棄“珍”呀“芝”的就已難能可貴了,能取個那麼嘎崩多脆的名字反正是讓我這有文化的人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還沒完……
二十多年以後。外婆有了第一個孫子,出于敬重,舅舅請我外婆給我的表弟取名字。在外公這位文化人面前,文盲外婆當仁不讓,平生取了第二個響當當的名字——“雷”。
祖孫倆的名字都硬的像金剛石。而璀璨的金剛石也正折射出她光彩的人生及其剛強的個性。
我祖父的名字也有意思。
一百多年前,一平凡百姓家的小嬰兒竟被冠名“震寰”。是名震寰宇還是威震寰宇就不計了,反正是背負了這麼個連秦皇漢武都不敢當的名字,祖父一生活得很辛苦。
再來說說我弟弟的名字。爸爸原本叫他“燮”,這個名字曾遭到包括媽媽、姑姑在内的許多人的反對。但驕傲的爸爸并沒為之所動,直到弟弟上學的前一天這個燮字終于被徹底否決。
按我父母的約定:“誰主張誰作為”。名是爸爸取的,寫當然要由爸爸教了。那幾天我真見識了原來爸爸也有“臣妾做不到”的時候[呲牙]。一位有大學問的人,竟教不會兒子書寫自已的名字。奮戰三二日,那個憨憨的小男孩寫出的名字還是嚴重的缺斤少兩,眼見第二天就上學了,小男孩寫出的燮字還是丢胳膊少腿的,面對看熱鬧的媽媽,爸爸被挫敗感和弟弟折磨得幾近崩潰。最後一咬牙,在紙上劃出一橫,問弟弟:“這個會寫不?”
剛才還一臉懵逼的小男孩立馬雀躍:“會”。話音未落,起筆也劃了歪歪斜斜的一橫。
“好了,這個字是‘一’,你不叫”燮”,叫“一”了。
從此,我家多了一個關于弟弟名字的典故。
最後說說我四表姐的乳名——“滿桌”。
當年我姑姑連生三個女兒,第四胎祖母熱切地盼着姑姑給她生個男孫,結果又是一女孩,祖母那叫一個失望:“夠了,湊滿一桌,我們不再要了”。
祖母本以為一桌四個丫頭片子再沒地放了,不料,她兒媳的第一胎又來了我這麼一個不受待見的小丫頭硬生生地擠上她的小炕桌(為可憐的奶奶心碎一地)。
其後, 提起“滿桌” 姑姑和爸爸就傷心。作為兒女,姐弟兩在祖母生前都沒能讓老太太看到男孫。
唉,“欲說還休”。
世上的名字何止千千萬,有故事的名字又何止萬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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