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皇帝沉着聲音，這場鬧劇，很明顯已經讓他不耐煩了。

楚心然眼眸低垂，淡淡道：“是宮中舞姬，樂靈。”

聽到這個名字，皇上緊皺的眉頭卻絲毫沒有放下，轉而道：“怎麼南林王妃聽過樂靈的名字。”

楚心然早已猜到，既然皇帝提前有安排，結果人卻莫名消失，如今她提出來，多少會惹點嫌疑。

“臣妾一介女流，自然隻對琴棋書畫，歌舞雅樂感興趣，偶爾在宮中聽聞過舞者樂靈的名字，聽聞此女一舞能引來百鳥朝鳳。”

楚心然說着，又輕笑一聲，有些嬌俏道：“父皇就莫藏着，也讓西域使臣見識下什麼才是真的舞蹈吧。”

她剛剛硬拉元卿雲厮鬧一場，也給樂靈争取了些準備的時間，皇帝那邊應該也收到了消息。

聞言，皇帝頗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最終卻沒在追問什麼，隻說了句，“南林王妃果真聰慧過人。”

這時，殿外忽然傳來編鐘奏樂之聲，聲聲空靈悠遠，仿若有神人駕來。

楚心然知道這是樂靈出場了。

果然樂靈身穿五彩舞衣，在女娥的簇擁下入場。

彼時的樂靈早已不是禦花園中哭哭啼啼的女子。

她猶如一朵盛開嬌花中央最細膩的花蕊，舞步回旋間帶着花朵亂顫，迎來無數蝶鳥圍觀；雙臂擡舉又若潺潺清流，迂回婉轉，鬥折蛇行。

又忽而身姿做飛鶴起舞，大有直沖雲霄之勢，猶如仙人乘鶴歸去。

一支舞尚未跳舞，隻是起勢就當得起“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美名。

楚心然不禁也被吸引住，不得不說，這樣的舞者就應該在舞台上綻放，任誰都不能阻擋，包括她自己。

比試的最終結果毫無懸念，赢家自然是樂靈。

姬瑛的舞确實令人驚豔，但也隻有驚豔而已，在回想一下，能想起來的至多不過她狂熱扭動的腰肢。

而樂靈卻真正能讓衆人看到什麼才是舞者，什麼才是藝術的魅力。

這種魅力無關其他，隻在身姿舞動間便能感受到春意戲谑，又能聽見猿鳥亂鳴，松間清泉潺潺，趣味良多。

一舞結束，過了良久都整個殿中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而樂靈似早已習慣般，絲毫沒有膽怯，反而還悄悄朝着楚心然的方向眨了下眼睛示意，而楚心然也回之以淺笑。

“不愧是我北朝第一舞者，有你在是我北朝之幸。“

皇帝第一個開口打破沉寂，此時衆人才想起來不住地鼓掌，就連風遇沙也擡手鼓掌，不得不說，這樣舞者确實他們比不過。

而他也敬佩這種光明正大地赢法，跟楚心然這種靠陰邪狡詐獲勝的女子是不能比的。

“阿嚏！“

楚心然揉了揉鼻子，怎麼突然打起噴嚏來了？

這場迎接使者的宴會兩戰皆以北朝完勝結束，皇帝也十分滿意，在宴會上多喝了兩杯才退場，剩下的時間，自然就是留給衆皇親貴胄、達官貴人們相互走動，聯絡感情了。

楚心然在這次宴會中表現甚是突出，尤其看她舉止談吐間絲毫沒有扭捏，就算是一般人家從小調教的嫡女也沒有這種氣派。

再加上她背後站着的不是将軍府，就是太後，說不得以後南林王與她相處時間長了，和睦起來，這絕對是今玩必須結交上的人物！

可隻是一回眼間，宴會上哪裡還有楚心然的影子，連李修寒，樂靈，甚至連他們的丫鬟都不見了！

抓不到正主，退而求其次，将軍府的胖子老爹成了搶手人物，在一杯又一杯地恭維中，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将都沒撐住醉了。

楚心然絲毫沒注意到自家老爹被坑慘了。

是樂靈拉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感謝，說着說着，眼淚就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楚心然是被哭怕了，又一個夜雨還不夠，再來一個真的是要發洪水了嗎？

“不準哭！“

或許是她說得嚴厲，樂靈不哭了，改成雙眼含淚，如泣如訴，畫面更凄慘。

無奈在心底歎氣，楚心然安撫道：“本宮說過，能幫你的，隻有你自己。你的舞無與倫比，好樣的。“

樂靈終于是笑了，“王妃娘娘，您的誇獎是奴婢聽到過最簡單的，卻也是奴婢聽到過，最珍貴的。“

溢美之詞聽多了，又是身處皇宮，真誠是很難得的東西，樂靈很感激，這份恩情也默默記在心裡。

眼前這邊都要姐妹情深了，後面跟着的元卿雲隻來得及将外衣穿上擋住身上的舞姿，但臉上的五個紅印還是讓她顯得十分狼狽。

現在她終于知道楚心然為什麼會突然舉薦她，分明就是在給樂靈鋪路，這種奇恥大辱，有朝一日等她得勢，必定會拆皮拔骨以報。

“這位就是王妃您的婢女，綠茶？“

樂靈在皇宮太久了，剛剛元卿雲怨毒的眼神，簡直太熟悉，留在身邊隻會是禍害。

再次被稱為婢女，元卿雲咬着後牙，沒有行禮，卻還是回答道：“是。“

樂靈眼眸沉了沉，“日前在宮中聽到些傳聞，說有個身份低賤女子妄想爬上主家的床，結果你猜怎麼着？“

這種話裡有話，指桑罵槐，聽得楚心然很感興趣，有時候看别人撕，可比自己下場要有趣多了。

元卿雲擡頭與她對視，不發一言。

樂靈這邊繼續道：“以低賤之身侍主，十指都粗造不堪，主家哪裡能忍受，當場就給打死了。”

“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總得是塊鳳凰的料子才行。“

“你！”

元卿雲氣絕，樂靈如今在宴會上如此表現，最後弄個妃子的位置來當當，也是順理成章的。

太後明顯偏向楚心然，後宮之人最知道順應時勢，而元卿雲不能給自己在宮中再樹敵人。

“是不是鳳凰的料子，也得是主家說了算。”

元卿雲被氣得臉色發白，臉上的巴掌印也就顯得更清楚了。

“奴婢身上還有傷，不能服侍，就先回去了。”

說着，元卿雲狠狠轉身離開。

樂靈冷哼一聲，一點都不嫌事大，接着繼續斥責，“王妃娘娘，您看這丫鬟一點規矩都沒有，活該讓白嬷嬷再教訓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