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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琪峰執導或擔任制片的衆多作品中，總是會有白頭翁、馬尾哥、胖子林雪這些黃金配角的身影。而作為香港演藝圈中流砥柱的任達華和梁家輝，同時主演杜導主創作品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除了2005年的《黑社會》外，三人也僅在2007年的犯罪片《跟蹤》中裡有過合作（1991年《豪門夜宴》中三人也有客串）。

《黑社會》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這部堪稱港版《教父》的影史經典，是杜琪峰在其巅峰的年紀，召集了一班台前幕後的精英，潛心打造的“野心”之作。

而《跟蹤》呢？它的導演既不是杜琪峰，投資也絕不能和《黑社會》的4000萬港币相比，但是卻能讓兩大影帝同台飙戲，還曾經被韓國高價購買版權，翻拍成了《監視者們》（後更名為《絕密跟蹤》）并轟下年度票房十佳，劇本還由銀河映像的天才編劇遊乃海執筆，并由其親自執導，這部《跟蹤》究竟有何魅力？

首先說一下遊乃海這位編劇。衆所周知，銀河映像的個性風格是“黑、狠、冷酷”，在公司創辦伊始，一部《一個字頭的誕生》奠定了公司影片風格走向，後續出品的《暗花》和《暗戰》更是達到了香港電影史上的一個新高度。

尤其是《暗戰》在獲得巨大商業收益的同時，開辟了“雙雄鬥智”這種獨特電影類型，并直接影響了後來的《無間道》。

而外界對銀河映像的高度評價“以創意和風格來表達主題，以影像和結構來傳遞思想”，首先就是以遊乃海的精彩構思和劇本表達為基礎的。

在這部《跟蹤》中，遊乃海的編劇才能一覽無遺。

故事從徐子珊飾演的“豬女”在巴士上跟蹤任達華開始，梁家輝上車坐在了徐子珊身旁玩起了數獨，随後任達華起身準備下車，站在了徐子珊和梁家輝身旁。

這張劇照構圖很值得玩味，任達華起身站在了梁家輝和徐子珊二人身旁的高處，梁、徐二人并肩而坐，似乎是勢均力敵的同一夥人，而任達華站在高處，仿佛是在高處睥睨的監視者。

随後梁家輝和任達華起身下車，徐子珊追随而去。這時鏡頭落在了任達華和徐子珊身上，任達華神神秘秘地打着電話，還扔下了小紙條，徐子珊繼續跟在他身後。另一邊梁家輝的目光則落在了街邊的珠寶首飾店上。

一個西裝革履仿佛社會精英，另一個邋裡邋遢挺着啤酒肚，這二人一開始的形象及作為，輕易讓觀衆認為梁家輝是正義角色，而任達華則欲圖謀不軌。

然而事實卻是，任達華飾演的“狗頭”正在培訓新入隊的“豬女”徐子珊，他們隸屬于香港情報科，負責搜集破案線索，俗稱香港警察的“狗仔隊”。而梁家輝飾演的“Hollow Man”（隐形人），是一個曾多次策劃打劫行動的珠寶劫匪，是警方追捕的對象。他這次上街是在為即将開始的珠寶店打劫放風。

“豬女”入職的第一個任務，便是追尋搶劫珠寶店的幾名劫匪。

通過“天眼”偵查，他們發現了林雪飾演的“Fat Man”出現在案發現場，有可能是破案的關鍵人物，于是他們開始上街四處找尋“Fat Man”的身影。

搜尋到半夜，“豬女”幸運地發現了“Fat Man”的蹤影，并跟着“Fat Man”找到了匪徒的住所，留下了監視器，并順利地搜集到了這幾名劫匪的信息。

警方開始監視這幾名劫匪的下一步行動，也推測出了他們接下來要打劫的珠寶店，并事先做了埋伏。

但是在警方的偵察中，梁家輝飾演的“Hollow Man”一直沒有現身，這就導緻警方在準備緝拿這幾名劫匪的行動中撲了空，“Hollow Man”一直在高處偵查着同夥的行動，發現情況不對時便立即取消了行動。

此時，情報分析科已經發現了“Hollow Man”的真實身份。在貓追老鼠的遊戲中，“Hollow Man”一直帶着“狗頭”一群人兜圈子，機警的他發現了警方故意打電話的計謀，卸下了電池。

随後卻被“豬女”發現了蹤影，悄悄地跟在身後，在“Hollow Man”被軍裝警員詢問之後，他殘忍地殺害了這名警員，逃之夭夭。“豬女”被眼前警員的死亡慘象吓得驚慌失措，丢掉了“Hollow Man”的蹤迹。

随着“狗仔隊”新接的案子出現，這起案件仿佛就過去了。但是遊乃海的高明之處在于，他用了一系列看似循環重複的劇情，表現出“豬女”的成長以及銀河映像擺脫不了的宿命論。

當“豬女”第一次見到軍裝警員死亡時，由于驚慌失措，丢掉了“Hollow Man”的蹤影，甚至喪失了繼續做警察的信心。當第二次“狗頭”受傷時，在“狗頭”的勸說下，“豬女”卻能鎮靜地跟蹤“Hollow Man”，最終順利帶領飛虎隊找到了準備逃跑的“Hollow Man”。

再如當“豬女”第一次跟蹤“狗頭”被發現的時候，“狗頭”來到她身邊假意和她相識，輕易戳穿“豬女”；而當“豬女”再次發現“Hollow Man”的身影，跟蹤也被識破時，“豬女”輕易擺平“Hollow Man”，消除他的疑心，并順利通知“狗頭”。

随後“狗頭”趕來支援，卻被“Hollow Man”一眼認出，悄悄躲在後樓梯刺殺他，“Hollow Man”一刀刺中了“狗頭”的動脈，鮮血瞬間浸透了他的衣衫 。

而“Hollow Man”最後在警方追捕下匆忙逃亡時也被魚鈎勾中脖子動脈，倒在了逃亡的漁船上。

以遊乃海天才編劇的身份，執導這麼一部無甚野心的影片，應該是遊刃有餘的，這部影片在劇情上、在銀河一貫主題的貫徹上是可圈可點的。

但是作為導演來說，遊乃海的首次執導還是顯得略為稚嫩。他将彼時略顯青澀笨拙的徐子珊，置于衆星捧月的位置，而徐子珊個人演技卻無法支撐這個角色定位。

所以當任達華被梁家輝擊倒垂死之際，徐子珊無法繼續與梁家輝抗衡做對手戲，影片隻得以一場天公作美的驟雨停歇，讓一直謹慎行事的梁家輝莫名其妙被徐子珊發現，從而草草收尾。

對于這場天降大雨，又突然停歇到衆人收傘，遊乃海解釋道這是為了表現“老天有眼”（這或許是片名“Eye in the Sky”的另一種解釋？），好人必有好報一生平安，而惡人逞強卻難逃天網恢恢。雖說信以天意，但誰都知道那是導演故意設置的。

這不禁讓人聯想到前幾日《環球時報》胡總編對《江湖兒女》的一番點評，洋洋灑灑一段話，關鍵的隻有一點：胡總編認為《江湖兒女》形成了一股“讓人難受”的“負能量”，而影片最後“好人不得好報”的劇情安排讓他心裡添了堵。

照胡總編的意思，符合他定義的好人卻得不到一個善終的結局，而壞人卻能逍遙法外，在他眼中這就是一股灰暗和平庸的“負能量”。那麼照此看來，像《非常突然》全軍覆沒、《神探》壞人當道、《暗花》警察死于黑幫之手都是不符合這個定義的“平庸故事”了。

而賈導的回複說出了關鍵：胡總編以自己的好惡定義了好壞和善惡之分，世界被他認定為非黑即白。但是恰恰對于好壞、善惡的感受大家都是不相同的，這個道理，魯迅先生早已說過：“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那麼胡主編憑什麼認為被他定義為好人的就一定是好人？他讨厭的就一定是壞人？

說回本片，遊乃海雖然一反銀河映像慣常的灰暗結局，設置了好人有好報的happy ending，但這實際上早已踏入因果循環的宿命論中。作為影片主旨的“人在做，天在看”預示了結尾和影片走向，繼而出現“好人得善終”的結局也就不奇怪了。

遊乃海的這次“習作”相較于杜琪峰頗具風格的影像美學，還遠未能企及，但是這簡單又不膚淺的叙事卻深得杜sir精髓。相信憑借優良的劇本，遊乃海還會拍出更具個性風格的電影，他的路還很長。

文/皮皮電影編輯部：劉玲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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