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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春節剛過,一位年邁的老漢牽着一頭毛驢,驢背上馱着一位黃花大閨女匆匆忙忙趕着路。
這是父親在送他的女兒出嫁。
也正是此行讓這位姑娘在15年之後,獲得了國家頒發的大獎,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漢叫殷風軍,家住陝西省靖邊縣,是一位樸實的農民,因為他家離内蒙古大草原很近,那裡草地優渥肥美,所以,農忙之餘還兼顧放羊。
家裡子女6人,殷玉珍排行老四,從小就深得父母疼愛。
殷玉珍從小容貌清秀,聰明乖巧,嗓音甜美,而且,賢惠勤勞,針線女紅、廚藝都相當不錯,正值婚嫁年齡的她是衆多适齡男子的心儀人選。
隻是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打動父親,不過,很快就迎來了命運的安排。
有一次殷風軍放羊途經毛烏素沙漠,遭遇惡劣風沙,加上路途勞累,被吹倒在沙漠裡,爬了好遠,才找到了沙漠中唯一的住戶,主人白大哥熱心腸地招待了這位陌生人,送上了食物和飲水,這才得已保住性命。
從此,兩人經常來往,相見恨晚,很快做了拜把兄弟。
2
有一天殷風軍去牧羊,途中特意帶着酒菜去找白大哥叙舊,見他愁眉不展很擔心,不停的追問才得知,他唯一的兒子到了結婚年齡卻還沒有對象,而白大哥身體欠佳,擔心熬不了幾年,很放心不下兒子。
殷風軍一下想到了适齡的四女兒殷玉珍。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幾杯白酒下肚,殷風軍便迷迷糊糊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白大哥很高興,雖然他也弄不清這是不是一句喝醉後的玩笑話?
殷風軍回到家,告訴了殷玉珍這門親事,殷玉珍從小就孝順父母,聽話懂事,尤其感激于白家的救父之恩,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婚期還沒到,就有噩耗傳來。
白萬祥的父親去世了,白大哥這一死,是否履行諾言就全看殷風軍自己了。
但是,殷風軍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就這樣,父女兩在婚期當天踏上了前往内蒙古鄂爾多斯市烏審旗無定河鎮薩拉烏蘇村的征途。
殷玉珍萬萬沒想到長途跋涉來到的夫家,竟在大漠的深處,四處黃沙亂飛,環望四周,沒有一戶人家,可謂是人迹罕至。
這一刻她對婚姻所有的幻想全部破滅了。
白萬祥住的土坯房,光線黑暗,又低又矮,狗窩都不如,睡覺的地窖裡連床被褥也沒有,全是沙子、枯草、樹枝,一個人勉強縮進去都費勁,根本就沒法伸腿,更别說站起來。
父親殷風軍内心很是愧疚,他咬着發顫的嘴唇,眼睛裡泛着淚花,話還沒說出聲便很快就哽咽了回去,新婚第一天就早早地離開了,留下殷玉珍一人。
當時的殷玉珍非常嫌棄自己的丈夫,她對他沒有任何好臉色,甚至連話都不想和他說上一句。
新婚第三天,殷玉珍想開門呼吸下新鮮空氣,誰曾想門卻被風沙堵得嚴嚴實實。
她隻好放下成見,喊來白萬祥徒手将家門口的沙堆推開。
想到自己要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一輩子,内心充滿了彷徨與恐懼,殷玉珍再也受不了了,她哭了很長時間。
她想逃離,但是,光是水源問題,就極大地制約着殷玉珍,好幾次剛跑出門不遠,就迷失了方向,最後都是白萬祥聽到了她的呼喊聲,把她帶回了家。
她第一次感覺到白萬祥這個男人在她生命中是如此的重要。
就這樣,兩人的關系逐漸好轉起來。
殷玉珍的娘家人聽到她生存窘迫的消息後,齊心協力幫着殷玉珍蓋起了兩間土坯房。
但是,卻又迎來了另一件傷心事。
3
結婚也将近小半年了,殷風軍前來看望女兒。
殷玉珍因為心中充滿了怨恨,便對父親說了很多狠話,哪曾想這些狠話正是父親舊疾複發的導火索,回到家後,父親因為肝病,終日纏綿病榻,沒過多久就離開了人世。
遠在大漠之中的殷玉珍,接到這個消息就立馬趕了回來,但一切還是于事無補。
殷玉珍非常痛心,她悔恨自己沒在父親臨終前說上幾句讓他安心的話。
她認命了。
決定留下來和白萬祥一起安安心心、踏踏實實過日子。
沙棉蓬、沙米是他們的主食,偶爾,白萬祥也會在沙漠中找到與羊群走散,因缺水死掉的牛羊來充饑,常常幾個月都吃不到蔬菜。
這讓殷玉珍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要在沙漠裡種蔬菜。
但是,一般一棵蔬菜種下去,存活不過一天,就會被漫天的飛沙淹沒,最終顆粒無收。
除了物質生活的匮乏,精神上的孤寂更是令人發瘋。
毛烏素沙漠寥無人煙,結婚半年以來,沒有任何人從白萬祥家門前經過,這裡又被稱為“死亡之地”。
終于,有人路過,殷玉珍興奮極了,滿臉歡喜充滿期待地詢問着外面發生的一切。
路人走後,她如視珍寶般将腳印用盆蓋住,生怕風沙将腳印吹散。
這些腳印對她而言,是希望,是激勵,她要與外界有聯系,她要改變這樣的生活。
要想舒舒服服的過日子,有蔬菜,有鄰居,就必須改善土地的條件,就要治沙,首先要種樹。
當時鄰村有一戶人家因堅持種樹多年,房子周圍已經形成了小規模的綠化帶,生活環境大大改善。
殷玉珍被振奮了。
1986年,夫妻二人一番商量後賣掉了家裡唯一的一隻羊,随後買了600株小樹苗。
他們計劃着用這600株小樹苗圍繞着房子排開,然後,留出一些面積來種菜。
然而,在氣候惡劣的沙漠裡種樹絕非想象中那麼簡單。一年四季,黃沙漫天飛,有時溫度甚至都能到六七十度,鞋底常常被烤化,他們卻硬是咬着牙,種了一顆又一顆。
幾日下來,皮膚被烤的破皮流出血水,為了避開烈日,兩人決定每天早上四點多就扛着樹苗去沙梁種樹。
即便這樣,仍舊沒有躲過高溫的灼傷,腳面還是被燙起了大大的血泡,風沙吹過,打在皮膚上,立刻刺破了血泡,沙土黏在破皮的傷口裡,将疼痛刻進骨子裡。
沙漠裡栽樹哪有這麼容易,剛栽上就被風沙拔起,撿起來繼續栽,反反複複半個多月,終于種完了。
然而最後活下來的也僅有十幾棵。但是夫妻倆仍舊不放棄,決定續栽。
本就沒什麼積蓄,這下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好在殷玉珍的娘家願意支援,大老遠送來了300元和家裡養的幾頭豬,這才使得日子勉勉強強過下去。
4
也許是上天被感動了。
1989年的一天,白萬祥得知在一個叫爾林川的村子裡安排的種樹任務都沒有人幹,很多樹苗沒人領,他興沖沖的就拉着妻子連夜趕了過去。
擔心背不動太多,兩人還借了一匹馬,淩晨三點就開始出發。
哪想剛把樹苗搬到馬車上,就刮起了沙塵暴,幸好當時殷玉珍死死地抓住了馬尾巴 ,不然早就被漫天的風沙埋葬。
無情的風沙吹散了滿車的樹苗,他們頂着狂沙的陣陣抽打,一棵一棵地去撿,用生命捍衛着這些樹苗的存活。
回到家已是傍晚,生怕樹苗會枯萎,兩人馬不停蹄的幹了一天一夜,才栽完了所有的樹苗。
爾林川村的村支書聽到他們的事迹,正愁剩下的樹苗怎麼辦,就派人捎話說,隻要他們想種就将手上的上萬顆樹苗全部給他們。
此時的殷玉珍已懷有身孕,她不能像普通的孕媽媽一樣貪嘴嗜睡,她心裡裝的仍然是治沙這件大事,也是自己生存的大事,兩人不顧一切,分批次把樹苗扛了回來。
一到家他們就迫不及待将樹苗泡在了水桶裡,看到樹苗綠意盎然,夫妻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是欣慰。
此後的每天,他們都早早背着上百顆樹苗出發,種樹、種樹接着種樹,一個步驟也不敢少。
因為勞累過度,丈夫患上了肺炎,而殷玉珍也腿筋挫傷,差點兒流産,幸好娘家人幫着照料,她才躲過一劫。
附近的村民們議論紛紛,都說他倆是傻子,但此時的殷玉珍毫不在意這些,她治沙的決心很大。
魯迅先生說“什麼是路,就是從沒路的地方踐踏出來的,從隻有荊棘的地方開辟出來的”,上萬株樹苗種完之後,原來的泥沙也理所當然被踏出了一條路。
然而,這條路泥窪不平,很不利于勞作,此時的夫妻兩又開始琢磨着修一條平坦的路,方便自己,造福衆人。
于是,白萬祥自掏腰包,租來推土機,一個個黃土堆經過幾天幾夜的奮戰,終于變成了平坦的路,公路兩旁還栽滿了樹苗。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今天去參觀的人躲在樹下乘涼時,總忍不住誇贊夫妻兩人的勤勞和智慧!
5
時光飛逝,15年過去了,殷玉珍與丈夫種下的樹木多達60餘萬棵,治理了約達6萬畝的流動沙丘,築防風沙帳2萬餘畝。
殷玉珍先後獲國内外各類獎項100多項,并多次受到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也被中宣部授予全國勞動模範、中國十大女傑等稱号,他們的抗沙事迹震驚中外,感動了很多人。
但是,殷玉珍認為一個人的富裕不算富裕,她想讓更多的人富起來。
在她的帶領下,鄂爾多斯的防沙化工作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玉珍生态園”拔地而起,包括西瓜、梨、杏等瓜果樹木遍布園林,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生态産業鍊,走上了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正如美國人賽-考斯基在鄂爾多斯石碑上所刻的文字“治沙英雄、植樹楷模。你和你的丈夫的确是中華民族的驕傲。”
她的四兒子白國才坦言:小時候曾被媽媽狠心扔在狗窩裡,非常恨媽媽,長大才明白媽媽的偉大,為了讓更多的孩子見到綠色,媽媽一直奮戰在治沙的第一線,他想替媽媽分擔,他大學選擇了攻讀“園林綠化”專業,她要與媽媽一起作戰。
殷玉珍本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沒有卓越的家庭背景,沒有高深的知識儲備,卻靠着勤勞的雙手,成就傳奇的一生。
她頑強不屈、改天換命的奮鬥精神,不僅激勵着她的兒女,也鞭策着我們一代又一代華夏子孫,矢志不渝,撸起袖子加油幹,把我們的祖國建設得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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