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英拾萃 以饷讀者

——評《兵家名言：漢英對照》

文 | 餘國志

大約四年前，我在美國弗吉尼亞西部的黑堡鎮住了半年。處異國他鄉且僻遠山區，任何帶有中國元素的東西都足以讓我興奮一番。彼時恰巧收到蘇易安老師寄來的《兵家名言：漢英對照》，即刻捧讀，一連數日不釋手。

《兵家名言：漢英對照》李興斌選編，蘇易安英譯，齊魯書社

十四萬字的讀本，編者恪遵“兵家名言”題旨，由浩如煙海的古代文獻中揀選出八十種兵書及其他典籍，再抉摘精粹三百餘條，使讀者因小識大，見微知著，了解傳統文化的豐贍和民族先賢的睿智；編者又依循古文今譯“信、達、雅”的規範要求，把時間跨度長空間範圍廣而文風格調不同的三百餘條名言，逐一對譯，譯文準确流暢明曉易懂，使讀者如聞諸子策士縱橫捭阖，如見王侯将相沙場點兵，讀史鑒今，閱兵家名言養浩然之氣；編者還特别構想出讀本的英文翻譯部分，而譯者蘇易安老師表現出紮實的漢語言閱讀功底和很高的英文表達水平，把“漢英對照”部分做得既契合原作内涵風貌，又謹守英語的文法準則，使讀者，尤其使外國讀者能夠欣賞到我們中華民族軍事理論的淵源真谛。

談政治經濟論軍事文化，自古至今，有“肉食者謀之”，更有匹夫草根孜孜求之。其中的軍事話題，似乎總為青年男兒（當然不限于此）所熱衷，無論在傳統書刊還是現代傳媒上，它都從不缺席。《戰争論》《制空權》《論持久戰》等常在目，《防務新觀察》《鳳凰軍機處》《軍情解碼》等頻在耳，一個“局座微信公衆号”直接吸粉百萬，這些足以證明軍事話題于大衆層面上的熱度。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我認為《兵家名言：漢英對照》一書有它獨特的價值。

今天，軍迷們（暫且這麼稱呼吧）一談戰争，聚焦點往往在飛機坦克核武航母方面，而我們回溯晚清之前，可以說是在那漫長的冷兵器時期，兵家諸子們談論戰争那焦點還就真有不同了。請翻開《兵家名言：漢英對照》一書：“師貞，丈人吉，無咎”“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師直為壯，曲為老”“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勝敗在人而不在險”……書中荟萃的這些名訓告訴我們，中華民族的賢君能臣英雄豪傑們從來就不憚于直面殘酷的戰争，然而在談論戰争時，他們念念不忘的是強調道義，強調和平，強調外交，強調人的因素，尤其是人的精神因素。今天的軍迷們如果注意到這些名訓并以求精求真的态度汲取它們，由此出發再去熱議戰争，熱議飛機坦克核武航母之類，那議論應該是比較冷靜理性，比較深刻而接近本質，也更有現代公民參與社會政治軍事生活的意味吧。

讀到這裡，可能有人要問：你是在說當今的軍事專家見解不高，當今的軍事專著知識有限嗎？我要肯定地回答：絕對不是。當今，中外軍事家已經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卓有建樹，而軍事著作更是深切著白蔚為大觀。但是，他們的它們，大多都講究理論的系統，講究篇幅的宏大，不太适合今天的非專業人士的閱讀習慣。而《兵家名言：漢英對照》中的三百餘條，句句簡短精悍，易誦讀易記憶，有幾分“短平快”的特質，适合一般大衆閱讀，為普通軍迷們喜聞樂見，正如本文标題所說“撷英拾萃，以饷衆人”。

本書的“以饷衆人”，還體現在它的古文今譯方面，這顯而易見，不必贅述。我這裡隻想具體談談本書譯文的一個特點，即準确簡潔。我們都知道，将古漢語譯成白話文經常容易出的問題就是，為了表意準确而失簡潔，或者為了求簡潔而表意含混。本書譯文應該說是成功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下面幾個書中的例子可以為證：

一人投命，足懼千夫。（《吳子˙勵士》）

【今譯】一人拼命，足以讓上千人畏懼。（p.45）

二、間與天地之間，莫貴于人。……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不得，雖勝有殃。（《孫膑兵法˙月戰》）

【今譯】天地之間，沒有比人更寶貴的了。……天時、地利、人和這三個方面的條件不具備，即使打了勝仗也會有禍患。（p.65）

三、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孫子兵法˙計篇》）

【今譯】要攻其無備，出其不意。這是兵家克敵制勝的奧妙所在，不可能事先具體加以規定。（p.7）

“今譯”中有直接保留的，如“天時、地利、人和”“攻其無備，出其不意”等；有換字組詞的，如“投命——拼命”“殃——禍患”等；有删減字詞調整語序的，如“間與天地之間——天地之間”“莫貴于人——沒有比人更寶貴的了”等等，準确簡潔并舉是顯而易見的。如果我們在此具體分析的基礎上，再整句品讀一下上面的三個例子，大抵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這些“今譯”以簡潔的用語，既準确地譯出“古文”的内容，還準确地傳遞出“古文”的神采。

當然，我列舉上面的例子加以解析，是要稱道《兵家名言：漢英對照》的古文今譯部分在“準确簡潔”方面做得好，可以“饷衆人”，而不是說這個部分的方方面面都已經完美無瑕疵了。

在這篇文章的第二段裡，我對《兵家名言：漢英對照》的英譯文字做過些許籠統的評說，說的是我在初讀“英譯”時的認識。我很明白，蘇易安老師送我這本書一定希望我能讀後說點什麼，可是直到今天，我依然說不出什麼略有高度深度的東西，盡管又讀過幾遍。我認為，評價“英譯”的正誤不難，毫無疑問，易安老師準确曉暢地譯出了“名言”的内涵；但要用高标準評價“英譯”的優劣，我就完全是力有不逮了。姑且以抛磚引玉的态度，提出下面兩個問題，請讀者多談高見吧。

一、易安老師把“夢溪筆談”譯作“Brush Talks from Dream Brook”（p.115）而有些英譯本則不同，如“Dream Pool Essays”“Dream Stream Essays”“Sketchbook of Dream Brook” “Meng Xi Bi Tan”等等。應該說這些翻譯都是準确的，但仔細比較的話有沒有高下之分呢？

二、易安老師把“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譯作“Only by placing the troops in a perilous situation can they survive. Only by plunging them into a deadly ground can they struggle to live”(p.28)。這段譯文從選詞語擇句式到節奏押韻方面有什麼特點？

毫不隐諱地說，我偏愛易安老師的翻譯，贊賞她駕馭語言文字的能力，這從讀她翻譯的英文小說《暴徒信條》開始。剛剛得到的消息，《兵家名言：漢英對照》一書已經榮獲濟南市第三十一次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獎、山東省青少年教育科學優秀成果獎，并入選2018年齊魯文化典籍翻譯工程，由俄羅斯尚斯國際出版社出版和黎巴嫩阿拉伯科學出版社購買版權，《兵家名言》俄語版已于2019年在俄羅斯出版，《兵家名言》阿語版将于2020年在黎巴嫩出版。

寫到這裡，我可以大膽地推斷，《兵家名言：漢英對照》不僅會擁有一批中國的“軍迷們”作為讀者，擁有一批熱愛中國曆史文化的普通大衆作為讀者，而且會吸引一批不同國度的讀者，讓他們了解我們中華民族，了解我們的曆史傳統和兵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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