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找到李倩倩嗎？

4月10日上午，李倩倩從她的家裡，前往光明頂。

昨天晚上在直播間裡，她的粉絲建議她到程運付的家門口去看一看。

那裡是一個巨大的流量地，外地主播來到小村的主要目的，就是到那裡蹭到流量。

而李倩倩卻從來沒有想到去那裡蹭一點流量。

她的考慮是，外地的播客來支持她二叔程運付，她應該把那個好地方，先讓給外地人。

現在外地的播客走了不少，自己也應該來到一線，為支持她的二叔，作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二叔程運付給整個小村的改變，是非常鮮明的，即使她家與二叔的距離，還隔着一個楊樹行村水庫，但是她還是能感受到程運付的影響。

至少，村裡的人，利用家裡的空置的房屋，辦起了民宿，幾個房間，一人按照三十元收取的話，一天就能多一個一百多元的收入，一個月下來，還是一個以前難以想象的高收入。

所以，楊樹行村裡的人，都從心裡感激着程運付。

李倩倩經過到程運付家的必經之地——楊樹行村水庫，就可以聽到隐約傳來的喧嚣的音樂節奏聲。可以想象，近在咫尺的程運付的一家人，每天要承受多大分貝的音浪沖擊。

程運付家的門口被稱為光明頂，但在李倩倩看來，隻能算是半山腰。

李倩倩感冒初愈，而這一天，程運付的感冒卻非常嚴重。

早上巡山的時候，今天足足延遲了半小時，之後，他還是覺得身體非常不适，到衛生室去打了針，而在這裡，擔任楊樹行村鄉村大舞台主持的“月老”也在這裡挂水。

“月老”的喉嚨因為不知休養生息的超負荷使用，問題嚴重。他與程運付一樣，幾乎沒有停息的時間。

他們都累垮了。

程運付打了針，本來上午是不出攤的，但是看到今天的來客還是挺多的，他還是出攤了。

這也給了初次出現在光明頂的李倩倩以直播她的二叔帶來了可能。

好險啊。

程運付畢竟體力不濟，今天隻拉了二袋面。下午二點多鐘，就收攤了，然後門前開始了例行的才藝表演。

李倩倩也覺得非常累，為此，她挺佩服她二叔程運付的。

她帶來了一隻直播架，架在程運付的面攤前，期間，她還興奮地不斷地向她的二叔揮手緻意。

她就這麼站着，一動不動，到下午兩點多，她就感到堅持不住了，而她的二叔，一直還要忙碌着，這要付出多大的體力啊。

她在二叔結束拉面後，抽身離開現場，在門前的坡頂上，暫時歇息。村口的“奪哥”喊她去吃羊肉湯，這時候，她才感到有一點饑腸辘辘了。

今天她早上收拾停當，洗好衣服，已經十點多鐘，那時候她才吃了早飯，到現在她感到比饑餓更強烈的感覺是累。

她第一次來到光明頂，對台上出現的演員，根本沒有感覺，隻覺得美女如雲，滿眼生花，她根本意識到這裡缺少了誰。

就在今天，楊樹行村的議論圈裡，瘋傳着丹娜、阿端、劉大衛等一衆，到大衣哥朱之文那裡去了。

這些人，李倩倩都不認識，所以，她不知道這些一衆播客離開之後給楊樹行村帶來的不大不小的沖擊波。

前一天（8日，前文有過介紹）下晚時分，丹娜與她的搭檔阿端，還在一家民宿前拍攝情景劇，當時的丹娜的裝扮，還是一個土得掉渣的村婦。

而今天，丹娜出現在朱之文門前的時候，已經是一派洋裝，時尚逼人。

大衣哥家的大門緊閉，門可羅雀。

深陷在深牆大院似的過道裡的大衣哥家的大門，明顯帶着一種對來訪者的深刻的拒絕，與拉面哥家的一覽無餘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丹娜與助手，與大衣哥的接待室接洽之後，便在大衣哥的門前，架起了直播架，然後她開始與她的合作者，搖起了以甩頭舞為特征的表演。

三三兩兩的村民帶着見怪不怪的心理，把手機對着他們，趁機蹭拍。

丹娜的離開，對還在楊樹行村的“雞哥”帶來的好處，就是用不着回請了。

“雞哥”前一天成功地蹭了丹娜一頓，當時，他在丹娜的拍攝現場，與他的粉絲醋意滿懷，含沙射影，百般諷刺，但是，丹娜不知道“雞哥”與他的粉絲是如何互動的，所以，她誤把“雞哥”的蹭熱度看成是對她的支持，大度地讓“雞哥”坐到她的晚宴桌上。

丹娜在大衣哥那裡風光無限，這一天下午，對“雞哥”來說，也是一次百年未遇的豔遇自天而降，好運來了，什麼都擋不住，就是一隻豬，站在風口上，也能飛上天，何況他是一隻雞，一點小風，就能展翅飛翔。

何況楊樹行村的雞都有一點特異功能，它們喜歡栖息在樹上與房頂上。“雞哥”這一天，也像雞毛一樣飛上天。

“雞哥”的豔遇，是一位女粉絲主動上門聯系他，贈之以愛。

這個粉絲是一個戴眼鏡的女人，自稱帶着一個小孩，應該說是離婚的吧。雖然如此，“雞哥”還是像打了雞血似的一樣亢奮，同樣亢奮的是他的粉絲。

因為直播太過真實，“雞哥”的大号立刻封了。

“雞哥”不得不開啟小号，滿足鐵粉們的窺私之癖。

楊樹行村的楊樹林，羞澀地窺見了一段不雅視頻。

但楊樹林不會開口講話，對小樹林裡發生的那一幕，緘默無語。

“雞哥”最後中斷了直播，其司馬昭之心，鐵粉皆知。但在中斷之前，“雞哥”令女人大跌眼鏡的乞讨口吻，再次出現，他說：“有沒有啤酒支持，一人一個啤酒，近階段要花不少錢，請吃飯，都要花錢。”

這意思是說，他的豔遇，要讓他的鐵粉買單。對于此，他的鐵粉心知肚明，為了糊弄他，鐵粉點出一個“棒棒糖”，聊以塞責，蒙混過關，把“雞哥”打發走。

“雞哥”有沒有成功得到愛？粉絲們後來一直想明白這一點。“雞哥”故意賣弄關子，并不言說。

“雞哥”這一身穿着“卡通熊”的行頭，大概有一個月沒有換了，就像一個被孩子扔進了垃圾堆的玩具熊。今天他大概因為享受到一點愛，開始潔身自好起來，便收拾換取衣服，到了李倩倩家，去洗了一把澡。

李倩倩奶奶

一直直播到兩點多鐘的李倩倩累的不輕，歇息去了，家裡隻有八十多歲的奶奶在門口。

“雞哥”對李倩倩家的洗浴室了如指掌，輕車熟路地脫胎換骨，然後換下了留有愛的痕迹的“卡通熊”童裝，換上了白襯衣，配上黑西裝，頓時，他覺得自己有一點上海灘的許文強的那種玉樹臨風的派頭。

當天晚上，“雞哥”再次出現在光明頂的時候，他的那一種白雲出岫的氣質，令人刮目相看。

他與新來的女播客“黃河一姐”在CBD的中心，表演起了甩頭舞。

“雞哥”是唯一留長發的男人，這一天，他的打雞血的激情，令他的頭發飛揚，差一點要變成螺旋槳，把他帶上天。

他還是有一點功力的，至少在如此高速的轉頭情況下，他還居然沒被暈倒。

這裡悄悄地透露一下，“雞哥”還會一點口技表演，雖然談不上繪聲繪色，但還是顯示出他對“魔音”的掌控，并不是簡單的酥倒一衆的那一點百變腔調，他的聲音的模仿能力，還是不可小觑的。

主持“月老”在光明頂的夜色中，組織十多個主播跳起了“小雞舞”、“鴨子舞”，他充滿自豪感地說，這是全中國也沒有這樣的一個景象。

此話可能并非虛言，在全中國的範疇裡，的确沒有一個小村的門前，會出現這樣一衆狂歡的景象。

就是丹娜與她的搭檔阿端跑到了朱之文所在的村莊，在他家的門前跳起了勁舞，但卻像沒有靈魂，缺乏回應。

給人的感覺，就像得到了一個寂寞。

在楊樹行村熱鬧的群舞的圈圈中，“鵝蛋哥”與“獨臂俠”也赫然在列。他們大體屬于支農闆塊，現在臨時性地加入到才藝闆塊。這兩個闆塊，日後會有更多的交融與合作。

而此刻的這個房屋的主人，被感冒折磨，并不好受，外面的聲音，他必須拿出十五年練就的定力，才能抵擋它們對他的襲擾。

他十五年養成的犧牲自我、成全别人的定力，鑄成了他一以貫之的巋然不動的秉性。

正是這個秉性，讓人們不遠百裡、千裡、萬裡來到這個小村，感受他的發散的無聲力道。

甚至，臨沂的大網紅“拉饞大爺”也被這個力道，向程運付這個後起之秀臣服了。

“拉饞大爺”是一個有争議的網紅。他是一個流浪漢，年愈古稀，應該在六十多歲以上。

他本來就是一個在社會底層，混一口飯吃的，沒有女人會看上他，自然也沒有兒女，因為網絡的緣故，突然出名了。

于是拍視頻，拍電影，成了臨沂的一個網紅前輩。

但臨沂的很多本地人，對他卻很是反感，認為就是一個流浪漢，看到女人不正不經，一雙老眼色眯眯的，别人拍視頻，還要收錢。

就是這樣的渣滓成了網紅，真的覺得不可思議。——當地人這樣認為。

網絡時代，就是這樣的奇怪。

但是像程運付這樣的充滿着正能量的網紅，被民間追捧，也讓我們見識到了民衆的審美選擇，依然有着它的共情性、明确性與堅定性，讓我們對網紅的世界，充滿了一點信賴感。

“拉饞大爺”在楊樹行村的出現，引起了小小的轟動。

當地人都知道他，紛紛環繞着他。

他來到套鵝的地方，像黑手黨老大一樣，套起了大鵝。

然後，又與美女扭在一起，為老不尊的身形袒露無遺。

看到遊客吃東西，大言不慚地伸手索要，蹭吃蹭喝的生存特點，就在楊樹行村的短短亮相，便全部舊病複發。

“拉饞大爺”出名了，給那些好吃懶做的懶漢，樹立了一個榜樣，提供了一個希望。

在楊樹行村，比較接近“拉饞大爺”的生存哲學的，比較來比較去，隻有“雞哥”可媲美。

“雞哥”被網友稱之為楊樹行村的“三和大神。”

什麼叫“三和大神”？

我們在網上找一下标準答案：

“原指遊蕩在三和的新一代農民工，原本懷揣着賺錢緻富的夢想來到深圳，現實卻無情打碎了他們的夢想。他們賣力工作，卻隻能遊走在都市邊緣，在一次次遭遇黑中介和黑廠坑蒙拐騙之後，他們滑落到身無分文的境地。漸漸地，這個群體形成了底層社會獨特的生活狀态和人生态度。他們“破罐破摔”，抵制枯燥無味的流水線工作，在三和周邊“混吃等死”，樂在其中。在網絡自媒體上，三和甚至被渲染成中國最接近‘嬉皮士樂園’的地方。這些報道滿足了讀者的獵奇心理和對精神烏托邦的需求。”

按此對号入座的話，“雞哥”可謂是這一“大神”行列中的佼佼者。

如果發掘這一“大神”的前輩的話，那麼，我們可以在“拉饞大爺”的身上看到相似的精神質量。

時代在前進，“拉饞大爺”因為他的“混吃等死”，混出了名堂，等到了出頭。現在的“雞哥”也在那裡等。如果等到“拉饞大爺”那樣的年齡，才出名，才出頭，這樣的代價未免太大了。

用一身的無所作為，等待一個晚年的暴火，是否值得？

可以想象，沒有一個人願意接受“拉饞大爺”這樣的人生選擇。

所以，當程運付出現的時候，一個從精神内質上匹合民衆希翼的人物露出了曙光。

這也是臨沂人來到楊樹行村裡特别多的原因。

臨沂，再擴大到山東這個地方，應該有着網紅培養的傳統，“拉饞大爺”帶動了一衆網紅，但是，程運付以“拉面哥”的形象走紅，卻是對“拉饞大爺”的反動。

“拉饞大爺”在楊樹行村沒有傳人，程運付不是他的嫡傳弟子。

“拉饞大爺”也是到楊樹行村裡來“拉饞”的，但今天程運付感冒，他沒有喝到程運付正宗的拉面。

但“拉饞大爺”的要求不高，雖然是網紅，但你要拍他，隻要給他一支煙就可以了。

而程運付，慕名前來的遊客，與他合影，他是不收費的。

我們可以看到，這幾日，一位步态龍鐘的老者，來到了光明頂，特地和程運付拍了一個合影。

這就是程運付深入人心的地方。

“拉饞大爺”這樣的網紅，隻是用他們的違反民衆的基本價值理念而标新立異才奇貨可居的。

而程運付卻是因為他的行動與精神，合拍進了民衆内心的期待，而成為大家首肯的對象。

來到楊樹行村的人，都被程運付的精神感召。

在全國，标着“拉面哥”題名的歌曲，以不同的版本應運而生，正可以看出程運付的影響力。

在楊樹行村，自稱為音樂人的劉大衛，也寫過一首《拉面哥》，但是出乎楊樹行村人的意料之外的是，劉大衛也跑到了大衣哥那裡。

但“月老”證實，劉大衛來到大衣哥那裡，是想把《拉面哥》錄制出來，他還是要回來。

為了證明所言非虛，“月老”拿出微信記錄，證明劉大衛也想叫他去一起合作制作這首歌曲。

但心直口快的“月老”并不諱言劉大衛的這首《拉面哥》誇大其詞，不接地氣，太俗了，一味的誇就不對了，相聲還要一個捧一個逗呢。

但令人不解的是，劉大衛來到大衣哥身邊，一邊走，一邊唱起了“大衣哥”的歌曲，但這個歌曲的曲調，不過是把“拉面哥”一曲中的“拉面”改成了“大衣”。這無異是說，他作的這首歌曲，是一個百搭，可以改頭換面，送給任何人。

難怪鐵粉要對劉大衛的叛變行徑給予痛斥，劉大衛解釋，他肯定是要回楊樹行村的，他來這裡還有一個目的，要說動大衣哥，一起到楊樹行村，為拉面哥助力。

粉絲根本不相信劉大衛說的這種可能，很多鐵粉取關了劉大衛。

受到此種待遇的還有丹娜。

鐵粉到黑粉的轉變，往往就在移動的一刹那。這個移動，包括主播站位的移動，以及粉絲在不同的主播直播間裡的移動。

那些到拉面哥這裡蹭流量的主播，一旦絕塵而去，他們過去蹭的呼呼上漲的快感，往往要出現斷崖式的下跌。

好在長江的後浪推前浪。

“拉饞大爺”稱得上是網紅的前浪了，他與程運付有一點是一樣的，都是被動地進入到網紅行列的。

但是，民衆會主動地選擇“拉面哥”，并且覆蓋到前浪那兒，把前浪的灰色色彩給淹沒掉。

這根本性的不同，是程運付試圖給人的命運帶來向好的改變。

“拉饞大爺”改變了别人的命運嗎？

沒有，他隻因是被獵奇的目光相中，改變了他自己的命運。

而程運付卻讓一個小村，以及小村中的人，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楊樹行村裡的李倩倩，就是這個被悄然改變命運的人。

之前，有播客來到李倩倩那兒，當他們面對着李倩倩所處的現實困境，他們都生出一種無能為力之感。

這個善良的楊樹行村女孩，深深地打動了每一個接觸她的人，但是，播客們永遠是一個過眼煙雲的存在，他們可能會給這裡帶來什麼，但卻無法改變他們什麼。

這讓很多播客為此而黯然神傷。一位采訪過李倩倩的播客很久心情都不好，關掉直播，沉淪在黑暗中，徒呼無奈。

而程運付的力量，卻給小村帶來了改變，讓一個女孩的青春，重新張揚，成為這個小村裡的一道神奇。

當李倩倩走上光明頂的時候，她的直播間裡的人流量暴漲。她從沒有想到這裡來蹭流量。

而另一個曾經出入在楊樹行村的美女彭佳佳，卻在真實地後悔她當初因為顧忌名節，而沒有開通直播，失去了她變現的最佳時機。

現在直播中的彭佳佳幾乎像是換了一個人，她咄咄逼人地把那些攻擊她的人，稱為“小黑粉”，她的常用駁斥語是：“憑什麼有資格說我？”

昨天晚上，她在直播間裡顯示出她的強勢的一面，說現在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傻白甜的“佳佳”了，而讓鐵粉叫她“佳姐”。

而李倩倩現在的直播路線，依然還是定位在“傻白甜”的範疇，為此頗讨得鐵粉們的歡心。

她與粉絲讨論她是否會帶貨的問題，她說：我是第一次接觸直播，很多東西還搞不懂，帶貨直播我也不明白，将來再考慮吧。

但顯而易見的事實是，這個村裡的年輕人，接觸了更廣大的世界，學會了與世界的更為逼近的接觸方式。

李倩倩學上直播，就是一位河北的播客教會她的。

而這些播客的到來，是因為楊樹行村的程運付。

程運付用他的獨木難支但卻奇迹般地支撐的力量，把楊樹行村的知名度與影響力，給打開了，讓小村裡的每一個命運裂開了一個縫隙，可以讓更多的這個村子裡的青春的生命得到飛揚的一點空間。

即使程運付被壓垮了，就像今天那一場讓他力不能支的感冒，對他的沖擊一樣，但是，他撬開的這個小村的缺口，卻給更多的楊樹行村的後浪，帶來了奔流澎湃的瞬間、機會與可能。

為此這個小村，充滿了一種魔性的魅力。那些離開這個小村的主播們，當他們離開的時候，常常會流下抑制不住的淚水。這個小村給予他們的溫暖，是他們在其他地方尋求多年都不一定能碰到的。

他們很多人，都會在離開之後，再次回歸。

今天，4月10日，又是一個豔陽照，正逢周末，新的人流，像湧浪一樣，又開始了對這個小村充滿好奇的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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