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魚貫子
--答部分讀者問
我小時候,洪澤湖邊長大的男孩,基本都練就了徒手抓魚的本領。
夏天的時候,我們光着屁股(稍大時穿着小褲頭)在灌溉大溝裡摸魚、在防洪大堤的石縫裡摸魚、在湖邊的水草叢裡摸魚、有時也跟在漁民的大箍網後面渾水摸魚......
我們抓魚的全部工具就是我們的雙手。而我們裝魚的工具就是一個我們稱為“魚貫子”(音)的東西:我們通常用半截自行車鋼筋條,一頭磨尖,一頭折彎,折彎那頭系根尼龍繩,繩的末端系上一塊泡沫。這套裝備我們就稱為魚貫子。
我們用牙把鋼筋條橫咬在嘴裡,抓到魚時,我們掀開魚鰓,用鋼筋條尖頭從魚鰓穿過,那一串串排在尼農繩上的魚和泡沫在水的浮力作用下一起半浮在水中,方便我們解放雙手輕松抓魚。抓魚結束,提起魚貫子,魚依然活幫亂跳。
自行車鋼筋條好找,到廢舊的車輪上拆;尼農繩好找,化肥袋子上有好多;泡沫也好找,破漁網上或者到湖邊都找到。
魚刺的傷疤
在我右手二拇指上有個4厘米長的傷痕,那是我抓魚時被昂刺魚角刺劃破的。
洪澤湖大堤上有個節制閘,我們稱為“小閘”,用于區别三河閘大閘。說是小閘,其實這個閘的閘門有10米左右寬,閘孔長20米左右,閘孔下遊河道有30米左右寬。小閘開閘時水流又大又急,加上河道裡布滿了漁網,沒有人敢下水摸魚。
小閘一旦關閘水位就會迅速下降,閘孔裡、下遊河道裡以及兩岸的石頭縫裡滿是來不及逃走的魚,夏天的時候,就我們摸魚的好機會了。不光男人、男孩,就連好多女人、女孩也加入其中,隻不過女人、女孩們是穿着全身衣服下河。
我們一個猛子潛到水裡,摸到一個石頭洞,通常我們不會立刻伸手進去掏。我們會用一隻手堵着洞口,另一手在邊上摸摸看有沒有連通的洞。我們雙手齊下,從兩個洞口下去,魚就跑不了了。通常摸到的是鲫魚、鲶魚、昂刺,有時還能摸到季花(鳜魚),李小三還在洞裡摸到過鳗魚。我們把摸到的魚用魚貫子串起來,一提一長串。
話說那天我一個猛子潛到水下,兩隻手居然各摸到兩隻昂刺魚。我的嘴巴裡含着魚貫子鋼筋條,兩隻手又各抓着兩隻昂刺,實在沒辦法穿魚了。昂刺魚是多麼好吃的魚啊,我實在舍不得放棄任何一隻。
我于是将右手中的兩隻昂刺魚大力地朝岸邊扔去,準備扔到岸上再去撿。昂刺魚的角刺真是厲害,一下子深深劃破我的手指,鮮血直流。我受傷的手指立刻麻掉了,我趕緊上岸,朝傷口處撒尿。聽大人們說,昂刺魚的角刺有毒,往傷口上撒尿就能解毒。
那四隻昂刺魚我是否最終全部逮到,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我手指上留下了一條深深的傷疤。
慣寶寶是不給下水的
開頭我說“我小時候,洪澤湖邊長大的男孩,基本都練就了徒手抓魚的本領。”,基本上是,但有些孩子是不給下水的。
“......
三叔家隻有一個小孩,這個在小堆頭是獨一無二的。三叔本來還想再生個孩子,但大伯是村支書,他到三叔家要求三叔帶頭遵守計劃生育。小堆頭已實行計劃生育多年了,計劃生育要求一個家庭隻能生一個小孩,生了二胎的人家要被罰款,抓得緊的時候,大人還要被抓起來去結紮。小堆頭人好像特别喜歡生孩子,就算要被罰款還要被抓起來結紮,他們也想盡辦法生兩個以上孩子。
三叔說長兄如父,他答應了大伯,還給弟弟辦了紅通通的獨生子女證書。
......
但是,不光是爺爺、奶奶、三嬸還有淮淮爸爸媽媽都一再告訴淮淮千萬不能帶弟弟到水邊玩,也不準帶弟弟離開家玩。
淮淮有時候羨慕弟弟:弟弟總是穿新衣服,可以獨享家裡好吃東西,不像淮淮總是要撿哥哥舊衣服、家裡好吃的還要和哥哥一起分;淮淮有時候也同情弟弟:小堆頭男孩經常玩的打架、光屁股遊泳、撈魚摸蝦、偷瓜偷棗,弟弟一個都不能參與。弟弟像個寵物一樣被大人養着,時刻要在大人眼面前。
......”
随着計劃生育在小堆頭的持續推廣,越來越多的孩子變成了獨生子女,他們像我堂弟一樣,吃着和城裡孩子差不多的美食,穿着光鮮的衣服,卻“打架、光屁股遊泳、撈魚摸蝦、偷瓜偷棗,一個都不能參與,像個寵物一樣被大人養着,時刻要在大人眼面前。”
外一篇
“摸魚鬼子”
夏天,孩子們下河摸魚,大人們忙于農活;冬天農閑時一群大人“摸魚鬼子”開始大顯身手了。
小堆頭冬天有兩類人特别活躍:“摸魚鬼子”和“賭錢鬼子”,所謂“鬼子”我估計有癡迷的意思。
“摸魚鬼子”可是在寒冷的冬天下到水裡徒手摸魚的,他們當然不能光着身子下水,他們的裝備如下:一套連體“皮叉”(音)(這是一種橡膠制成的從腳到頭的防水衣服,穿起來特别複雜,反正穿上後全身隻露出雙手和頭部)、肥皂、魚簍、木棍。
皮叉穿起和脫下特别複雜,一個人基本上無法完成;皮叉的手部和頭部為防進水特别緊,帶塊肥皂是起到潤滑的作用;木棍是用來破冰和打水趕魚的。
“摸魚鬼子”從來都是一群一群的,想當獨行俠既不可能(穿脫皮叉一個人無法完成)也不安全(誰知水深水淺?),團隊作戰效率更高。
那時候農村野塘多、河汊也多,冬天農閑不上河工時,“摸魚鬼子”就出動了。
“摸魚鬼子”既要摸魚技術好,還要身體好,畢竟冬天下到冰冷的水裡不是所有人都吃得消的。
冬天時,每當鄰居四爺家給我們家端來一碗魚時,我們就知道四爺又去當“摸魚鬼子”了。
我爸爸沒當過“摸魚鬼子”,不過他有時候會去當“賭錢鬼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