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詢由陳、隋入唐并深得唐太宗李世民賞識重用。曆任弘文館學士,封渤海縣男,官至太子率更令,故世常稱之為 “率更”、“歐陽率更”。他博通經史,著有《藝文類聚》一百卷。書法各體俱精,而以楷書為最工。初學二王,後兼得秦篆、漢隸、魏碑之法,自成一家。筆力險勁,體勢凜肅,意志精密俊逸,而又法度森嚴,世稱“歐體”,對後世影響深遠。他傳世的作品有楷碑《九成宮醴泉銘》、《化度寺邕禅師塔銘》、《虞恭公溫彥博碑》、《皇甫誕碑》、《姚辯墓志銘》;隸碑 《房彥謙碑》、《唐宗聖觀記》;行書墨迹《張翰思鲈帖》、《夢奠帖》、《蔔商帖》等。現擇其要介紹如下。
九成宮醴泉銘
《九成宮醴泉銘》。此碑是歐書碑刻中最著名、流傳最廣遠的一種,簡稱《九成宮》或《醴泉銘》。唐貞觀六年(632)立,魏征撰文。九成宮在今陝西麟遊縣天台山,原為隋文帝楊堅的避暑行宮,依山而建,豪華壯觀。楊堅在此宮内為其子楊廣所弑。隋亡後,唐太宗下令複修,并因山有九重,而改隋時的原名 “仁壽宮”為 “九成宮”。其宏大壯麗為唐代離宮之首,魏征的描繪是:“冠山抗殿,絕谷為池,跨水架楹,分岩竦阙,高閣周建,長廊四起,棟宇膠葛,台榭參差。仰觀則迢遞百尋,下臨則峥嵘千仞。”但宮内缺水。貞觀二年唐太宗在宮中“西城之陰,高閣之下”見一塊地方顯得潮濕,遂以手杖敲地命掘之,竟得一眼甘泉,“引為一渠,其清如鏡,味甘如醴”,于是名為“ 醴泉”,并命時任秘書監的魏征撰文紀事,命歐陽詢書寫立碑。唐高宗儀鳳三年(678)正值高宗第八次駕幸九成宮避暑時,天台山山洪暴發,九成宮被毀壞,此後再未修複,現僅有遺址殘迹。但《九成宮》碑尚完好保存,系黑石所镌,石質細膩堅潤,彌足珍貴,今已砌碑亭圍牆保護之。碑高7. 4尺,寬3. 6尺,楷書二十四行,每行五十字。為歐陽詢七十六歲時得意之作,結體莊正,法度森嚴,于清虛疏朗中見勁拔險峻,堪稱人書俱老,爐火純青,千餘年來被奉為楷法之極至,後世習書者,十之六、七是從學《九成宮》始。由于立碑伊始即頻遭捶拓,唐時碑體已有斷裂處,宋時更磨損失真,到清初拓本,筆畫已細如鐵線。現存最精美的拓本,是明代驸馬都尉李祺的傳本,點畫豐滿,鋒穎如新,當屬唐拓本。
九成宮醴泉銘
化度寺邕禅師塔銘
《化度寺邕禅師塔銘》。此碑簡稱《化度寺碑》,李百藥撰文,唐太宗貞觀五年(631)立。化度寺在唐長安城内朱雀街,原址已不可考,原碑也于宋代斷毀。據明解缙《春雨集》稱,此碑曾流落至終南山,北宋慶曆初年開府公範壅奉使赴長安,路經終南山一佛寺,見階台之下棄一碑,竟是歐書 《化度寺碑》,驚喜異常,歎為至寶。寺僧卻誤以為碑石中有寶,待範離寺後,便敲開碑石,固未得寶,遂棄斷碑于寺後。範壅後來又到寺中尋訪,碑已不見,待獲悉詳情找到以後,業已斷裂為三。範出高價購得此斷碑,置于府内的 “賜書閣”; “靖康之亂”中又藏于井内。亂平後,有人從井中取出,椎拓之後将碑石碎毀,從此堪稱聖手天工的《化度寺碑》便消失了。若真如此,其命運乃 “美”的悲劇。但此碑在宋時就有不少翻刻,明宋濂《潛溪集》稱其分南北兩體,“南本失于瘦,北本失于肥”。清光緒間在敦煌石室發現此碑的殘拓本六頁,共二百餘字,可能是唐拓本,也有人認為是翻刻本,首頁現藏巴黎博物館,其餘流落到英國。此碑的傳世拓本多,最珍貴的是上海吳縣吳氏四歐堂藏本,現存上海博物館,被認為原拓孤本,其他的都是翻刻本。此碑與《九成宮》同為歐陽詢晚年力作,曆代評者中多有人認為它書法精絕,更勝《九成宮》,其字形比《九成宮》稍褊,筆法較腴潤,間距略密。書論雲 “極為老氣”,故此碑雖早于 《九成宮》一年立,卻更有人書俱老的意态。它除了具備《九成宮》的風格外,還有一種渾穆高簡的氣象,加以原石無存,因此更得一些書家的偏愛。但對初學者來說,《九成宮》更相宜。
虞恭公溫彥博碑
《虞恭公溫彥博碑》。此碑又稱《虞恭公碑》或《溫彥博碑》,岑文本撰文,唐貞觀十一年(637)立。溫彥博是唐初重臣,曾因兵敗被俘,被突厥人長期囚于陰山,至太宗與突厥和好才回到長安;仕中書令,封虞國公,卒後追谥“恭公”,故世稱虞恭公。此碑在陝西醴泉縣唐太宗的陵園昭陵,高丈餘,寬4. 4尺,正書三十六行,每行七十七字,因剝蝕嚴重,字多不可辨。歐陽詢書此碑時已是八十一歲高齡,仍字字風骨整峻,神采奕奕,但比《九成宮》、《化度寺》還是要略遜一籌。明趙蜬《石墨镌華》評論說: “信本此碑比《皇甫》、《九成》差小,而結體嚴整,不在二碑之下。”清楊守敬說: “《虞恭公溫彥博碑》為最晚年之作,平正婉和,其結體不似《醴泉》之開張,又不如 《皇甫》之峻拔。”因原碑損蝕,海内無全拓本。傳世最早拓本為宋拓本,僅存八百餘字,北京故宮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館均有藏本,皆精美。上海本原為明嘉慶皇帝内府藏本。
皇甫誕碑
《皇甫誕碑》。此碑又稱 《皇甫》或 《皇甫君碑》,于志甯撰文。碑上未書年月,故何時立碑不可考,宋趙明誠,清顧炎武、王澍、翁方綱等認為立于高祖武德年間或太宗貞觀年間。由書風的傲勁觀之,恐比上述三碑均早。碑主皇甫誕為隋文帝重臣,炀帝即位,漢王楊諒舉兵叛亂,皇甫誕不從,為楊諒所殺;後皇甫之子歸于唐,遂為之樹碑立傳,以頌其節。此碑原在陝西藍田鳴犢鎮皇甫誕墓所,後移至西安學府,即今西安碑林,現存。明嘉靖年間曾專修碑亭加以保護,但萬曆四十四年關中地震,碑亭傾毀,碑被壓斷,斷處失二十餘字。碑文正書二十八行,每行五十九字,現有北宋時的未斷全拓本傳世。晚近拓本和翻刻本亦不少,但均于歐書韻緻有變。較之他碑,此碑于法度精嚴之外,更有骨氣勁峭的特點。明王世貞《弇州山人書稿》說:“率更書《皇甫誕碑》比之諸帖尤為險勁。”故若以險勁論,此碑堪稱歐書之最。
姚辯墓志銘
《姚辯墓志銘》。此碑又稱《姚恭公墓志銘》。虞世南撰文,隋大業七年(611)立。姚辯系隋時武将,精于邊事,屢立大功,官至大将軍,卒後谥 “恭公”。此銘石遠比前數碑窄小,高3. 3尺,寬1. 5尺,正書三十二行,每行四十二字,兩面書刻。刻玉是當時名匠萬文韶,褚遂良書《雁塔聖教序》亦出其手。惜原石早佚失,後人據拓本鈎摹重刻,訛變處甚多。清顧炎武曾得全拓本。傳世最佳拓本為宋拓,現藏中國藝術研究院。該墓志是歐陽詢五十五歲時的小楷名作,下筆飽滿,意态秀勁多姿。清程瑤田在其所藏拓本上評曰: “歐陽信本天骨開張,秀勁絕世……即後世拓本甚劣,其格法尚存,猶可令人想見其态度。”
綜觀之,上述諸碑氣勢非凡,無不體現出初唐蓬勃高古的初唐氣象。而其中最能代表歐書風格則又當首推:《化度寺》方潤端莊,功力殊為深厚;《皇甫誕》勁峭挺拔,意氣分外昂揚; 《九成宮》則兼具二者之長,有将 “莊書”、“勁書”加以中和之美,故論及“歐體”的影響流傳,它最具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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